秦家有两个女儿嫁得“最好”。一嫁天子,与真龙为伴;一嫁皇亲,从此富贵盈门。嫁入红墙的秦淑,一日日钻研如何在群花中独妍;嫁入高墙的秦舫,一日日琢磨如何赖在白马寺中不走。
周永贞经年布下的渔网,正慢慢往回收,两兄弟角逐的大戏揭开帷幕,隐隐就要唱响。依周永贞的性子,如今比起从前,说是张扬都不为过:大喇喇拉拢了归德将军,又和太师府谈起情谊。周永贞不是个蠢人,不会打没准备的仗,他接连的动作,贴合四个字:山雨欲来。秦舫对政治无甚见地,单凭她浅陋的眼界,想不通周永贞究竟得到什么筹码才认为已到了时机。而这时机,不消她想,周永贞自然会主动揭开。
自“丢”过了簪子,秦舫索性就把那堆化妆道具换了一只带锁的小匣子另外装了。若是能把自己看重的,都锁进匣子抱在怀里就好了。青天白日的,秦舫直愣愣盯着个花纹简朴随处可见的木匣。
小红端着新学来的糕点放在秦舫手边,她想叹气,忍住了。从头至尾,秦舫身边出现过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就是那个太师千金。千金只偶尔见一见秦舫,分量比她更重。华族世代的积蕴一丝丝融在樊莹不盈一握的身躯,平白叫人觉得纤弱都是一种力量,待那个优雅又美貌的樊莹,她却也生不出嫉妒之心。她只钝钝地感到疼——在秦舫一次次为樊莹游离世外的时刻——譬如此刻。
“你回来了。”恍惚间醒转,便似在梦中,秦舫揉了揉眼凝睛看向小红。不是没被秦舫仔细打量过,今遭这一眼,小红心头一跳,嘴边习惯性浮起的笑容便一点点沉了下去。
秦舫有话对她说,不是今日便是明日。
先时,小姐亲自教她念书,她还很欢喜,但后来小姐问她,在京中可有家人。她恨不得没有。何况,那将自己卖给将军府才得以娶亲的哥哥,也确实不能算是家人。
从那一天起,在秦舫面前小红便战战兢兢。原本在小姐身边就满足了,那样的机会看来要失去了。
太师的千金在寺庙里抄经,积了厚厚一大箱,秦舫向庙里的仲九小师傅借了一本,回了府镇日也在抄。
清净的日子要到头了。否则,秦舫又怎么会生出不能如愿的祈愿来。
正月宫里的宴席,秦舫将宫里的美人一个个看了遍,宴席的结尾,被自家姐姐留下邀请她到寝宫小坐片刻。皇帝要和亲弟弟换个清净地方喝酒闲谈,秦舫本来就要落单,这会儿没看周永贞的眼色,她自己点头。
前头有女官领着,秦舫低头,想自己眼下这不快活的样子,应该能安慰到那位姐姐了吧。
晋王府里用的,都是宫里按例送来的,秦淑寝宫里的茶,比晋王府好喝许多。不涩口,带了涓秀的香气,正合秦舫的喜好。秦舫等着接秦淑的话,哄得她开心就好,那位尊贵的娘娘迟迟没有开口。及到盘中的瓜果糕点秦舫都尝了个遍,秦淑突然拉住她的手。
“你还像小时候,与我时时在一起好不好?”
小时候?那说的是原身了,原身早就死了。秦舫一愣,之后又是一笑,道:“姐姐在说笑?到如今,我们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