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加入战队，除了康明主动逮他坚持锻炼，郧昀很少会找康明单独说话，因为这是他的老板，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最初的岛田兄弟的轻松相处完全不一样。郧昀的底线，一向要求他公私分明。

郧昀知道职业战队的盈利模式，要么在比赛中获得前三名拿到官方的奖金，要么寻求赞助商出席代言活动获得宣传费。

而这些，离刚起步的AM都遥远，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AM的现状还没有让康明能够盈利。

郧昀作为战队的一员，总会觉得有些愧疚，不仅是因为战队，也因为他一开播，康明家的小粉丝就会偷偷摸过来，给他疯狂刷礼物。

那些和康明有关的ID出现在礼物列表，郧昀多一次感谢，就在心里给康明记上一笔账。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康明的东西，他后台的数据增加得越多，欠康明的也越多。

“怎么了？”康明听到郧昀说的话，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在郧昀面前他总是随心所欲，根本没有人气主播的架子。

他昨晚为了准备线下赛的解说，分析录像直到深夜，满脑子的骚套路和高水准操作，一晚上梦里都是炮火与枪声，根本睡不安宁。最近康明的直播时间很短，经常提前关播，在线下赛的准备阶段他都会闭关修炼解说**，然后被自家心爱的观众哭得水漫金山，连直播间都征用成聊天室，天天声讨康明丧心病狂的鸽。

然而，就算被粉丝诅咒一辈子单身，康明也毅然决然地关播。他是个很认真的人，哪怕是玩票一般接下来的解说工作，都会恪尽职守准备周全。不在解说台上丢脸，也是他的原则之一。

康明透出的疲惫，让郧昀有些后悔太早前来打扰，他瞥一眼就能看到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地写满标注，做一个解说，并不像直播那样随便两三句闲聊都能控制全场。每个人的优秀表现，都有背后默默的准备和练习。

郧昀说：“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感觉说出来会造成你的困扰。最近听到一个消息，才觉得，应该告诉你。”

消息。康明听到这个词，睡意瞬间消失，那种警觉的信号从脚底直冲到头，头皮都要炸了，现在外界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职业圈这些熟人最近都在疯狂传播GAY的氛围，特别是GAY界大佬顾晨生，欢天喜地的到处宣扬他也包养了一个职业选手，显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天地良心，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康明手足无措地看着郧昀踌躇的模样，感觉大事不好，什么叫说出来会让他困扰的事情？

一看就像是春心萌动好少年准备表白。

康明心里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他要怎么拒绝才不会伤到少年心？

他是个直男，就算他在直播间整天传播GAY里GAY气的氛围，依旧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直男，喜欢的是长发温柔美少女，从小到大被各种画风的妹子暗恋表白无数，扯出来的小道花边消息，都能跟陈迅捷争辩真假的时候打上好几架。

现在，郧昀这个年轻、单纯又认真的家伙，摆出如此郑重的态度，康明实在难以招架。

“康明。”郧昀看着他，眼神无比坚定。

康明立正站好，对待这种情况，他向来吊儿郎当一副游戏花丛的模样，但是现在，他从头到脚都无比紧绷，甚至开始反省自己过去是不是调戏得习以为常，才导致此生的最大危机！

“其实我之前在ST打过职业，ID就是Daylight。”

郧昀的语气严肃，说出来的消息方向和康明预料的话完全不同，康明愣在原地，脑补的浪漫深情被这句话一一击碎，寻找解决办法的大脑还没办法理顺这样的转折，仿佛觉得声音调错了频道，走进了其他次元。

“啊？”康明一脸茫然，回应了郧昀的话。

“两年前我在线下赛中和对手对阵的时候，感觉到对面有人开挂，当时我很不理智，直接告诉裁判，导致消息扩散了出去。我很年轻，也很幼稚，当时的做法非常愚蠢，但是我也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退役整整两年，现在才重新选择继续职业生涯。我当时……不少人都认识，所以Daylight这个ID背着污蔑对手开挂的黑历史，虽然现在我是DL，但是很难不会出现当年的熟人。”

郧昀轻描淡写地说出过去，真诚恳切地告诉康明：“对不起，这件事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空气一度凝滞，郧昀都能听到自己故作镇静其实慌乱紧张的呼吸声。室内很安静，康明双眼睁大，一脸诧异带着淡淡的失落。

这样的表情，令郧昀觉得很难受，果然还是会被嫌弃啊……

康明揉了揉太阳穴，烦躁地问道：“还有呢？”

郧昀愣了一下，继续说：“今天我遇到了过去的队友，他告诉我，我怀疑线下赛开挂的战队在官方肃清外挂之前解散了，舆论也变得风平浪静。从现在的状态来看，当年的事实真相已经没人继续关心。可是，我还是害怕有知道这件事的人，用胡编乱造的谣言来攻击AM。”

“还有呢？”

郧昀抬头看他，眼神闪烁着疑惑，说：“还有什么？”

康明忽然松了一口气，捏住郧昀的脸颊泄愤，看着郧昀双目瞠大，心里的紧张完全散去。他恶狠狠地说：“我还以为大清早的你要跟我出柜！吓死我了。”

“什、什么？”郧昀诧异地看着他，被捏变形的脸颊说话时露出雪白的牙，“你说什么出柜？”

自从发现郧昀脸特别好捏之后，康明简直停不下自己的手，说道：“你说你听到一个消息，我刚好也听到一个消息。只不过，你的消息是当年的事情，我的消息是现在的事，要不要听？”

郧昀终于摆脱康明的魔爪，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无辜的模样让康明想笑。

“你说，什么消息？”

“听说我是为了包养你买了个豪华战队直接把你捧上冠军宝座，金屋藏娇，玩弄规则，问鼎泰普杯。”

“问鼎……”郧昀表情难以言喻，内心哭笑不得，“这又不是娱乐圈，怎么可能捧得出冠军。”

康明看他居然只纠结在冠军上面，忽然就笑了，说道：“你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偏，重点不是金屋藏娇吗？”

“哈。”郧昀发出一声轻笑，觉得这个消息本身就是个笑话，“传出这个消息的人根本没见过你吧，说实话，你比较符合金屋藏娇的标准。”

任何颜控都无法挑剔康明的外表，连郧昀这样不怎么关注外貌的人，在看到康明的第一眼都觉得无比惊艳，现在，就算是习以为常的郧昀，在康明带他们进入市区拍摄定妆照的时候，都能从周围人的反映里，体会到康明的与众不同。

他们穿过路边的人潮，康明就像自带聚光灯，牢牢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无论男女，都会将视线投在康明身上，就像被一股不能抗拒的吸引力抓住，无法移开眼睛。而目睹这一切的郧昀，觉得康明的形象高大又光辉，简直是明星级的待遇。

康明完全不懂郧昀的赞美，说道：“……虽然你在夸我，但我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开心。”

郧昀真诚地说道：“你这么英俊潇洒，多得是款姐想包养你。”

“反了你！”康明追着郧昀的脸伸出手，将他的脸挤压得变形，康明享受这种毫无抵抗的□□，看见郧昀愁眉苦脸的样子，心情大好，“说真的，你就是来说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郧昀立马挣脱，说道：“我是怕自己的黑历史影响到战队声誉，免得你后悔招我入队，到时候就晚了！”

康明笑得张扬，脸上从来不会出现阴霾似的，说道：“又不是你作弊，怕什么影响？做人问心无愧顶天立地，觉得对面是挂直接举报是你应有的权利，要怪也就怪那些嘴巴不严的裁判，不遵循保密原则，把这件事泄露了出去。流言能拿你怎么办？官方会因为小道消息就禁你赛，还是你听到这些黑历史就手抖帕金森握不住鼠标？外界传言可信度只有百分之十，剩下的事实真相，还是要靠证据来还原。”

“但是我……”郧昀听着康明的话，回忆他当初的冲动，“其实没有任何的证据，如果那个人是无辜的，我确实、确实是污蔑了他。”

康明看着眼前人神情低落的模样，捏了捏手指，还是忍住不去破坏这场正经的对话，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当场指认他。”

郧昀说：“感觉。说出来都会被人嘲笑，但是我就是凭感觉，当时对战的异常是我在游戏里这么多年最熟悉的场景，不应该暴露的地方被人锁定，完全的视觉死角出现提前枪，曾经比赛里出现的流言和这种外挂完全一致的操作重叠在一起，让我产生了怀疑。”

郧昀说到这儿，露出一种苦涩又懊悔的表情，他说：“因为太久没有输过，战败之后受到打击的愤怒，加上那些难辨真假的传言，让我失去正常的判断。我应该按照程序，在赛后提出彻查申请，但是，我真的，非常不理智。”

“事情都发生了，还能怎么办？”康明身后摸了摸郧昀的头，甚至加大力度摇晃这个陷入过去低落得不可自拔的家伙，“但是你的不理智并不一定是错的。战队解散有很多种原因，但是你说的这种，确实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官方没有查验他们的账号？”

“不知道。”郧昀实话实话，他甚至在ST官方当年的封停列表，都找不到任何的职业选手，但是柯佳肯定地说，有一些人已经被公告禁赛，但是网络上却搜不到任何具体的消息，“也许他们战队，真的没有问题，是我错了。”

郧昀的语气非常的低沉，他不在乎RH是否解散，他想要的是当时的真相，无论是外挂，还是污蔑，他都想要官方拿出足以服众的证据。

如果是他平白无故的污蔑，郧昀愿意道歉，但是对方一味回避甚至启用公关手段，永远不是他要的解决方法。这种息事宁人的处理方式，只会激起他心中最固执的反抗情绪。

有时候，他宁愿是自己错了，也希望得到对手的一句合理的辩解。

但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比赛主办方和战队之间的妥协，和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嘲讽，就好像，没人在乎背后的真相。

“小伙子，开心点。”康明见不得郧昀一脸悲痛的神情，郧昀只适合一脸认真和一脸呆萌，“好歹你现在是一个被英俊潇洒的大金主包养的职业选手，大家都给你贴了标签要保送泰普杯冠军的，职业生涯简直一帆风顺分分钟要走上人生巅峰。给你金主一点笑脸啊？”

郧昀知道康明自恋，但是没想到，康明居然自恋到这种程度。

他无奈地瞥一眼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抱怨似的说：“康明，你真的很GAY。”

康明哈哈大笑，浅棕色的眼睛里全是狂妄自大的骄傲，他说：“云云，我要是同性恋，那这世上所有的妹子都要哭得昏天黑地，你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那你脑子里怎么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康明又伸出手捏住郧昀的脸，说道：“我还不是害怕你小小年纪被人给带坏了，先给你演练一下增强抵抗力，省得以后被GAY佬拐走无心比赛！”

郧昀被康明的手指捏得脸颊鼓起，果断挣扎着挣脱控制，嚎道：“你这种演练一点意义都没有！我才不会被拐！”

康明盯着他逃跑的背影，嫌弃道：“哼，不识好歹。”

自从知道康明的Are Men要去线下赛，各种传言和预测在网上传播得飞起。

“我不管，AM强无敌，赢一场我就给刷玫瑰！”“又能看到我康明了，沉迷美色不可自拔。”“哎呀一想到康明的男人要上场，就激动得想写刷CP”，这些声音层出不穷，几乎占领了康明的微博评论。

然而康明闭关之际，天天打开微博瞥上一眼，一律打入冷宫，不予理会。

郧昀最近经常会上微博，不是他登录微博是在关注什么，而是柯佳老是发消息来说你看我微博圈你的，你看我转发的……特别热情。

他甚至开始怀疑，MI战队开始放养政策，对比ZUM的完全隔离，怎么柯佳老是有空刷微博。

结果每天，郧昀简单回复柯佳的期待，就会开始漫长的你问我答环节。

今天的微博依旧挤满了康明的粉丝，郧昀打开消息界面，就能看到无数的信息挤在一起，有声援比赛的，有呐喊助威的，还有奇奇怪怪看不懂句意的。

大部分评论都带着问题，自从康明家的粉丝发现DL这个好好少年有问必答，就开始了曲线救国的套路。

“康明为什么不解说AM啊！想看源氏眼中的哥哥！”

这条提问被几十人点赞上了前排，郧昀看到之后，觉得很有道理。

他还是很想听康明一本正经解说Are Men的比赛的，从他观看的国内录播里，大部分的解说都在描述战况胡乱惊呼，对于战术的分析和战局的预测，还是有许多的问题。

相比之下，康明显得专业许多，针对Laur换英雄的举动，除了感叹他们搞事，能够拿出相应的分析，大部分时候都判断出了Laur的动机，并且与下一刻战况相符。

郧昀回复道：我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