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有别的麻烦?”晏殊追问道。
“没错,朝廷虽然派夏竦赈灾,却依旧让他负责六塔河,说明朝廷还想让黄河回归故道,几位前辈早就分析过了,这个方案不可行,勉强为之,只会后患无穷。”王宁安语重心长道:“我们无力扭转朝廷决策,却也要未雨绸缪。”
“如何未雨绸缪?”几位异口同声道。
“要给百姓找工作,不能指望着土里刨食,就围绕着捕鲸,发展出一个产业,足以安顿几十万人,让他们有活路,不至于沦为流民!”
只怕整个大宋,除了王宁安之外,谁也不懂如何发展产业,不过不要紧,一层窗户纸,一点就破。
首先要想捕鲸,要有船只,要有武器,要有船员水手,这就是第一批工人,鲸鱼运回来,进行初步加工,把皮肉分割,提取脂肪,这是第二批工人,接下来处理鲸肉,进行长途贩运销售,又是一批工人。
还有按照苏轼的建议,鲸鱼的骨头可以制成许多种饰品,比如手串啊、念珠啊、雕刻啊、摆设啊、甚至用在家具装饰上面,利润不会很高,又耗费很多的功夫。单纯从获利上讲,这样的行业叫血汗工厂,是要被臭骂的。
可是别忘了,眼下的灾民多数是老弱妇孺,又没有什么文化,能做什么?
打磨鲸鱼骨头,编织中国结,赚点辛苦钱,能填饱肚子,就满足了。
另外鲸须能制成弓弦,鲸鱼的颚内皮还可以熬出粘稠的鱼胶,是制作弓弩和马槊的材料,正好可以筹建一座军械作坊。
这就是王宁安的私心了,按理说王家是没资格打造武器的,需要什么,都要向朝廷购买。不但价格昂贵不说,而且军器监的质量也没啥保证。
王家有心成为一方霸主,就要像折家和种家一样,拿到铸铁权,能够自己制造武器,可这种权力绝非易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折家从唐末就崛起了,历史比赵宋王朝还雄厚,至于种家,是借着李元昊作乱,快速膨胀起来。
他们能自造武器,文官无话可说,朝廷也只能默许。
可王家凭什么自造武器?
大宋朝文治空前,换句话说就是管理严密,上上下下,水泼不透,那么多文官盯着,你敢随便瞎搞,纯粹活腻歪了。
不过老天爷都在帮忙,几十万的灾民无法安置,沧州地处边境,又是捕鲸,又是学堂,总需要人保护吧!
这时候以制造弓弩为突破口,谁也说不出什么,相反还只有支持。
也就是说,从此之后,王家能光明正大制造武器,离着土皇帝的目标,又迈进了一大步!
当然龌龊的心思,一定要隐藏在正大光明的借口之下,哪怕是欧阳修和晏殊,也不能让他们看出来。
一切为了灾民!
这是王宁安又一个响亮的口号,为此他又辛辛苦苦,早出晚归,忙得不亦乐乎。
……
“光知道耍些小人手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六艺学堂讲究经世致用,这不,欧阳修就抽出了一个下午,让学生们聚集在一起,探讨如何救济灾民。
率先发言的正是韩宗武,他面色严峻,声若洪钟,“天灾不断,是国有奸贼,只有清除奸党,刷新吏治。陛下敬天修德,臣子尽忠职守,百姓安居乐业,万民安康。自然风调雨顺,海晏河清,四方归附,直追尧舜治世。”韩宗武摇头晃脑,越说越高兴,“修德敬天,仁人爱物,尊奉圣贤,以民为本。这才是正途,而不是耍手段,用小聪明,纵使一时得利,也会后患无穷,我辈读书人更应该正道直行,坦坦荡荡,不知道山长和诸位先生意下如何?”
他虽然没有点名,可句句指向王宁安,谁能听不出来,包括韩维在内,都气不打一处来,真想上去揍他一顿,你丫的老是得罪王宁安干什么,没看到吗,鲸肉香水,那么大的一块肥肉都落到了曹家手里,咱们韩家可一点没吃到啊!
韩维生气,却也不得不承认,侄子的高论站在一个理字上,还真不好驳斥,反正他是想不出对策,只能干生气。
好在六艺学堂不缺高手,作为王宁安的头号粉丝,大苏第一个跳起来。
“韩师兄,你所言根本不值一驳!”
韩宗武一瞪眼睛,咆哮道:“为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吗?”苏轼不甘示弱道:“你说敬天修德,仁慈爱民就够了。那黄河为何决口?诸位先生早就讲过了,是因为泥沙淤积,千年故道,早就不堪用了。韩师兄,你以为敬天祈福,老天爷就会把泥沙挖走?爱惜民力,就能让河水不泛滥?”
连着两问,韩宗武被噎住了,苏轼却不放过他,继续道:“王先生说知行合一,山长提倡经世致用,反对的就是你这种空谈道理,乍听之下,惊为天人,仔细推敲,却狗屁不通的腐儒之论!”
“你!”韩宗武气得脸涨得通红,刚想反驳,却听到了一阵马蹄声,王宁安灰头土脸,手里提着一个大号木盒,气喘吁吁到了师生们中间。
展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一块淡黄色的砖形物体,笑呵呵道:“各位同学,这是我给大家带来的礼物,每人一块,用得好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