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尘眯缝着的眼睛微微张开,笑道:“贫僧知道了,他是要从辽国弄铜器!”
要说天下僧人是一家,那可未必,但是辽国释教大兴,作为大宋最大最富的庙宇,大相国寺和辽国的同行,还是有着很深的联系的。
王宁安拉拢法源和尚,把辽国君臣都忽悠了,这段时间王宁安虽然没有回平县,但是榷场非常兴旺,辽国也是个近千万人口的大国,铜器数量绝不在少数。
“他们敢从辽国弄铜器?”
赵宗仆惊得站了起来,“这可是违禁的东西,不能随便走私啊!”
碧尘笑道:“王宁安做事不按常理出牌,谁能想到他从大理和交趾弄铜矿,解决钱荒呢?”
“也有道理。”文及甫点头,“我说碧尘大师,你可确定?”
“十有七八,不然实在是找不到铜器来源。”碧尘信心十足道。
文及甫终于大喜过望,“哈哈哈,王宁安如果真是从辽国弄铜器,我们就可以派人查封,少了这几十万,王宁安就过不了这一关!”
几个人凑在了一起,仔细推想,他们终于确认无误。
不得不说,王宁安的确有本事,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上百万的铜器来源,只可惜,从外地运来的这些铜器,一件也别想运到京城!
赵宗楚迫不及待道:“赶快下手吧,我都想看王宁安哭的模样了!”
文及甫摆手,“小王爷,急不得,还有两个月呢,我们不能把底儿漏了,否则以王宁安的狡诈,就不好对付了。”
京城的局面很诡异,做多铜价的一方信心十足,他们不但购买票据,还用溢价的手段,从民间收购票据。
他们算的很精明,票据越多,皇家银行就越是没法兑现,根据协议,皇家银行的资产就要交给他们抵债。
到时候谁的票据多,在皇家银行的股权就多。
这帮人竟然已经开始准备享受胜利的果实了。
说起来也是好笑,注定要失败的人喜气洋洋,而真正的胜利者,此时却还毫不知情。
王宁安很想告诉自己的兄弟,可是他又怕走漏消息,只能眼睁睁看着,让他真正出乎预料的还是赵宗景。
这位小王爷没有分派到任务,却不甘心作壁上观,他挨家挨户,拜访京城的宗室子弟,除了汝南王一脉,赵宗景都跑到了。
太多的人都不看好皇家银行,他们居然只拿出三两件铜器,应付赵宗景,他也不恼,还煞有介事,把每个人的名字都记下来,弄得许多人脸上发烧。
转完了宗室子弟,赵宗景就去拜访商人,拜访京城的大户,和他们讲道理,告诉他们,皇家银行不能倒,铜价一旦涨回去了,大家的生意都会难做,应该和衷共济,共度难关……堂堂郡王,低声下气如此,很多商人都被感动了。
他们受够了秃驴的高利贷盘剥,谁说起来,不是一肚子委屈。
商人们居然也联合起来,组成了汴京商会,他们给皇家银行提供了12万斤铜料,又拿出了50万贯贷款,支援王宁安,支援皇家银行。
东西虽然不多,但是心却是热乎乎的。
赵宗景咧着嘴干笑了几声,他的嗓子沙哑,几乎发不出声来。
王宁安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甚至说,他有些冷血无情,除了亲人和学生之外,他的朋友几乎都是厉害结合。
哪怕和赵宗景之间,也是算计重重。
可见到了为了自己的银行,奔波劳苦的二货小王爷,哪怕是石头的心肠,也被捂热了!
王宁安用力抱住了赵宗景的肩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瞬间赵宗景眼睛瞪得老大,充满不可思议,想要说话,嗓子却不给力,急得只能干比划。
王宁安突然笑了起来,低声对赵宗景警告道:“可别坏了我的大事,这几天给我好好装哑巴!回头你想怎么找我算账,我都接着。”
……
时光飞逝,票据推出的第五个月,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波挤兑潮终于来了。早上的时候,碧尘,文及甫,就连赵宗仆和赵宗楚,他们都不甘心坐等,而是乔装改扮,来到了皇家银行的外面,他们想要亲眼看到王宁安完蛋的场景。
昨天下午,赵祯又召见了王宁安,这一次君臣两个面对着面,王宁安把字写在了纸张上,赵祯也是在纸上写字,而且写完之后,君臣两个一起把纸给烧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走露出来。
文及甫的心里有些忧虑,他不知道昨天的奏对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妙策?
本来信心十足,可是真正站在了皇家银行的前面,决战时刻到来,他却是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没了方寸。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文及甫,碧尘,还有两位小王爷满头大汗,衣服都要湿透了,皇家银行的大门终于缓缓推开。
王安国面无表情道:“今日未时,正式交割票据,请持有万件以上的客户,进入贵宾室,其余客户,在大厅等候。”
说完,他转身走了进去,从头到尾,都是一张扑克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文及甫几个互相看了看,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入了皇家银行的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