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占一江水,在隐蔽阴暗的金溆湾三十里外的双桥镇,彻夜灯火通明,热闹无比。
原本因为驻着水兵营而低调的小镇,突然之间涌入大批外人。虽则处在逃难之中依旧惶恐,但绝大多数人一踏足镇上就会在看到近在咫尺的兵营和渡口时,心中立生妥慰。
只是正在双桥镇等船排期的人们不晓得,原属允州管辖的水军营已在昨个儿夜里就已偷偷地换了主人。而双桥镇的几处战略要点也悄然地多出了几支驻军。
锁着双桥镇西边通路的一所大宅被征为了军用,密密麻麻地挤了二千员负责此方向防务的士兵,统一制式的玄衣黑甲,显着他们来自云州萧家。
起先在沂山,会盟的七家说好双桥共管。可最后还是由沈约次子沈青兵不血刃地纳降了允州水军,占据了就扎在码头边的大营,而其余来援的只能各安营在被沈青指派的驻点。
另有盘算的萧家不打算在夏口出头招摇。因此,被拔到西边的云州军倒更觉得合了心意,营地分配收拾格外利落……
一间原本应是家塾的大屋里,独臂的老斥候卢鹞子被手下的几个年轻人紧紧围在中间。口沫四溅地传道授业,眉眼飞扬尽似在他的瘦脸上无处安放。
“探听情报必须掩踪藏迹,最忌突发善心救人,特别是女人,年轻漂亮的女人……一被缠上,十个铁汉子就废了五双半……那些小娘皮惯常的感恩之言都是蚀骨毒液。单单一个公子还是恩公的称谓就相距甚远……”
“公子,奴家愿留您身边为奴作婢报答救命之恩!”,见聚来听讲的人越来越多,越发得意的卢鹞子索性促狭地捏嗓子学起了女人腔。
待四周笑作一团后,卢鹞子又咳了咳,正色道:“可要是遇到老卢这样又穷又丑的,必定会换了说法。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必定来世结草衔环相报。看看,一下子就把咱踢到来生。而且是当牛作马也不会让你碰上汗毛一根……”
“叔!昨个儿六公子救下的那小娘子可是唤着他作恩公的!”,一个跳脱的小伙子立时得意地举了相反的实例。
“那是因为咱小六爷戴着面具,一张脸辨不出丑妍,把人吓着了。你让六公子把那面具摘了试试?”
卢鹞子在一片突现的寂静中睨目鄙夷道:“想当年咱小六爷在江南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俊脸就尽能把情窍未开的小娘子迷得东倒西歪!”
“您倒说说,在江南我迷倒过谁?”,一声冷哼,从卢鹞子背后响了起来。原本老卢以为凑热闹过来的年轻人中。众人打扮类似的萧泓缓缓地直起了身。
被抓包的卢鹞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在萧泓审视探究的目光中闭紧了嘴。
他是看着萧泓从少年长成青年。也曾推波助澜过萧周两个小儿女的情事不假,但虽不知原因,萧泽警告过他们这样还在跟随萧泓的江南旧人,对着周曼云其人其事必须封口。
这是军令!
紧盯着心虚的卢鹞子看了会儿,萧泓利落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六……六公子!小六!”
忽觉着情形有些不妙的卢鹞子。紧追慢赶跟着萧泓的背影来到了大宅特意分出的一个独门小院的门口。
门环扣响,院门开。
仍是一身黑色男装打扮的年轻女子在门槛边呆愣了下,却还是将低头在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的萧泓,让进了门里。
紧跟着的卢鹞子要进,却被面带薄怒的萧泓毫不客气一把搡出门外。再接着当啷关上的院门在里面迅速地插上了门闩。
“要等,你就在墙上等着!”,萧泓利落地急退身两步,立在院中扬脸对着同样利索反应一个翻身就坐在院墙上的卢鹞子喝了话。
这也是军令!
这算什么事?!算是给小六望风,还是看住他不让偷食?
呆坐在墙头的卢鹞子嚼着夜风,低头看看大开着堂屋门窗坐在桌旁品茗絮谈的一对男女,懊恼一啐。
卢鹞子有一对好鹰眼,却没长着顺风耳。
起先的几句应当是客套,救命的恩公和受恩的小娘子你一礼我一礼,气氛渐洽。
投入的倾谈中,萧泓原本冷肃的白玉俊脸飘上一层绯红,越发显得眉眼舒展,男色诱人。
而起先看着还有些脸红的女子也渐渐大方地露出了本性,娇憨笑,梨涡现,俏脸上更糅进了几分蜜意。
双目所见足以晃瞎了眼,顿时让什么也听不着的卢鹞子生了鹰雄无用武之地的颓唐。
“六姑娘,如果他们待会儿有啥要关门的打算,老鹞子要不要下去帮你搅和了?话说,这他妈的关老子屁事……”,夜色中,忐忑不安的老斥候骑着墙,嘴里喃喃地问候起不知身在何处的周曼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