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安王也没有让自己专美于前,法事也好,派粥也罢,他都加了裴皇后的名头,说是裴皇后悲天悯人,方才让他这么去做。
与此同时,安王又以嘉祐帝名义下了罪己诏,说是嘉祐帝临终前口述,由裴皇后执笔,反省突厥人入关,致令山河破碎之过,以此诏书传告天下,以赎其罪。
时人讲究死者为大,众人对嘉祐帝再多的怨气,随着他的死讯,以及这封罪己诏,都渐渐发生动摇,私底下难免叹息一声,道先帝也不容易,便对即将新君重新燃起希望,企盼他登基之后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安王登基之势,如此就成定局。
聪明人看在眼里,都不得不暗赞一声新君好手段,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不知不觉就把人心给收拢了。
紧接着,前礼部尚书薛潭自灵州过来,上言道天下无主,万民惶恐,请安王早日登基,以安臣民之心。
那些想要趋奉新皇的人早就等不及了,先前也有人上表拥立,只是全被压下来,安王不置可否,不愿表态,众人虽然知道拥立新君素来要三请三辞,但如今有了安王亲信带头,自然更加放心,大家唯恐慢人一步,少了份功劳,忙不迭也跟着上表,请安王登基。
此时萧重那边也传来好消息,他一路北上,将突厥人赶至云州关外,顺手又将太原与洛阳两地的义军给收拾了。
旁人听起来似乎了不得的军功,对萧重而言还真是“顺手”。
只因这两地义军首领,原本是农户出身,大字不识两个,全因突厥人突然来袭,朝廷措手不及,无力抵抗,这才让他们趁势而起,后来逐渐成了气候,那些人就开始为了爵位与财物互相倾轧,其中背后又有不同利益的大族支持,几番争斗下来,元气大伤,早已不复当日雄赳赳气昂昂的义军规模,对上萧重麾下这种训练有素的正规局,顿如土鸡瓦狗,一溃千里。
伴随着这道捷报,元月里,贺融在长安正式登基称帝,因着正好一年初始,也无须沿用先帝年号,直接改年号为淳化。
登基之后,一切名正言顺,贺融先是尊裴皇后为皇太后,又按照以往旧例,大赦天下,然后他就将目光投向了南边。
李宽经营禁军南衙十数年,虽然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但他一点一点收拢人心,日久天长也能水滴石穿,虽然后来他被调离南衙,但南衙中一直有他安插的人手,更不乏亲信旧部,他自己又是能征善战之人,此番带着数十万兵马与贺融遥遥相对,这样的敌人,并不好对付。
贺湛也很清楚,所以抵达襄州之后,他就按兵不动,没有冒进。
李宽手里还有张嵩季凌等人,一开始他派人过来传信,用这些人来威胁贺湛,见贺湛不为所动,那边过了几日,兴许是觉得自己手里攥着的人质,有些留着没用,就开始陆续放了一些人,只留下先帝在位时倚重的张嵩等人——这些人毕竟出身世家,在高门世士族之中有一定的影响力,非到万不得已,李宽也不会轻易杀掉他们。
被放出来的人里,就有吏部尚书刘衷。
此人是先□□,出身寒门,对李宽来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刘衷一路吃了不少苦,等找到贺湛时,已经是形容憔悴,面黄肌瘦,但他脱离虎口,见了贺湛如同看见亲人,当即嚎啕大哭,擦了眼泪之后也不肯走,说有十分重要的军情要禀告贺湛。
贺湛虽然不待见这位只会夸夸其谈的吏部尚书,但也不至于把他赶走。
刘衷就道,他被放回来时,无意中听见李宽手下的将领在嘱咐士兵征召荆州商船。
征船自然是为了渡江,但内河商船论坚固与战力,都无法与兵船相比,贺湛就觉得李宽可能是临时找不到那么多兵船渡江,想要用商船凑数。
但真有那么简单吗?李宽本人也是熟读兵书,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他会这么不小心地将破绽露给刘衷,让刘衷正好听见,又回来禀报给他?
贺湛不由想到三国时著名的白衣渡江战役,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诈,李宽固然早晚要渡江,却肯定得小心翼翼,谨防动静太大,提前被贺湛察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易被刘衷听见。
但心中越有疑窦,就越想去证实,贺湛一面带人从襄州南下,一面派斥候去打听敌方动静,得回来的消息,却是李宽依旧驻扎荆州,没有动身的意思。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战场上的事,本来就是虚虚实实,瞬息万变,如果真等李宽渡江之后再打,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贺湛下定决心,便下令带人追至荆州,结果到了荆门县时,却遭遇前后狙击,他立刻发现自己上了李宽的当,双方在荆门县小战一场,因李宽准备充分,贺湛不占优势,匆匆退兵至长林,一时呈胶着状态。
如此过了半个月有余,直到贺融登基称帝,贺湛那里也未有捷报传来。
与此同时,京城却有风声渐起,说是兴王不满当今天子,被李宽说动合作,双方只等条件谈妥,就会汇合成一股,掉头朝京城打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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