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方瞥了林子平一眼——在林子平说今夜的晚饭要由他来做后,绪方便知道林子平是打算干什么了:就只是单纯地不愿碰平千代所做的饭菜而已。
自林子平与平千代重逢后,平千代对林子平的种种表现,都堪称诡异。
别说是林子平了,即使是绪方也不太愿意去碰平千代这个感觉脑子似乎真的有点毛病的人所做的饭。
林子平与平千代足足扯皮了好久,平千代才终于点了点头:
“那好吧,那就容我这个地主失礼一次,坐等开饭了!”
……
……
今日白天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的大晴天。
但到了傍晚的时候,便突然多了不少的乌云。
在夜幕完全降下后,乌云已完全霸占了天空,将月光隔绝在外。
林子平今夜做的晚饭,就只是很普通的用干肉所著称的肉汤。
所用的食材、器具,全都是绪方他们自带的。
林子平的手艺算不上精湛,说难吃也不难吃,说好吃也好吃不到哪去。
说得难听点——他的手艺,就是过几日后就会忘记他所做的饭菜是什么味道的水平。
在吃饭时,绪方等人一直和平千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平千代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多亏了他的健谈,让这餐晚饭是在谈笑声中度过的。
在吃饭时,阿町频频用眼神向绪方询问:我们何时与平千代谈论正事?
而绪方在收到阿町的这眼神询问后,也用眼神不断进行着相同的回答:不急,等会再说。
绪方就这样一直默默等待着,等待着。
一直等待到晚饭结束为止。
在与阿町一起将锅碗器具都简单洗净后,绪方清了清嗓子,然后冲平千代正色道:
“平千代,其实——我们来虾夷地,除了是在进行学术研究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来找2个和人。”
“2个和人?”平千代朝绪方投去疑惑的目光。
“嗯。”绪方点点头,“这2个和人都是医生,是一对师徒。师傅名叫玄正,弟子名叫玄直。”
在道出刚才那句话时,绪方以及阿町,死死地看着平千代的眼睛,试图从听到绪方那句话的平千代的眼中发现哪怕一丝异样。
虽然平千代的脸肮脏到让人看不清他的五官、表情,但作为心灵之窗的眼睛,可不会被污垢所掩藏。
然而——绪方夫妻俩合力盯着平千代的双眼,也没有看到平千代的眼中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绪方也不急不恼,接着往下说道:
“他们师徒俩的年纪还差得蛮大的……”
绪方将之前从玄仁那听说到的玄正与玄直二人的外貌特征逐一道出。
待说尽这二人的外貌特点后,绪方问道:
“平千代,你有见过这俩人或是看到过外貌和这两人相近的和人吗?”
“玄正、玄直……”平千代嘟囔道,“没有耶,我没有见过。”
绪方认真查看平千代的眼睛——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的异色。
这时,平千代反问道:
“真岛先生,你们找这俩人做什么啊?”
“也没啥复杂的原因,就只是想请那二人来给看个病而已。”绪方微笑道,“那两个医生是在京都很有名气的医生。”
“我得了一个很罕见的病后,有友人向我推荐这两个医生。”
“听说这两个医生在虾夷地后,就一路找了过来。”
“很罕见的病?”平千代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虽然我不敢说我的医术有多么高超,但一些普通医生都不会治的病,我都会治。”
“不必了。”绪方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我的这病,除了那对师徒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医生懂得治了。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样啊……”平千代没有死缠烂打,见绪方谢绝了他的好意,他便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言。
“既然平千代你没有见过这2人的话,便表示那2人没有经过这里。”绪方轻叹了口气,“看样子之后得换个地方再找了……”
“抱歉啊。”平千代说,“没有帮上你们的忙。”
“没事。”绪方摇摇头,“这种‘扑空’的感觉,我们早就习惯了。”
“哈~~~”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哈欠声响起。
打哈欠的人——是林子平。
林子平已是一个53岁的老人了,虽说体魄不错,但也远远比不上年轻人了。
今日整个白天都在山里奔波,消耗了极多的体力,在夜幕降临、酒足饭饱的当下,困意不受控制地自身体各处涌出。
“哈哈。”平千代笑了笑,“看来,林先生似乎累了呢。”
“旁边有个屋子,那个屋子是我的诊所。我平常就在那里接待村里的病人并进行草药碾磨等工作。”
“你们今夜就在我的诊所那里睡吧。虽然小了一点,但容纳三人入睡,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
“嗯。”绪方用力地点了点头,“感谢您的帮助。”
“没事。”平千代摆了摆手,“小事一桩而已。”
……
……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
坎透村虽然是一座略有些与世隔绝的山村,但他们的作息和其他阿伊努人相比也没有什么不同——在吃过晚饭后,就纷纷进入梦乡了。
绪方他们吃过晚饭后,就在平千代的引领下,进了就位于平千代的家附近的诊所,准备在诊所内度过这漫漫长夜。
此时此刻,天空的乌云稍稍散去了一些,月亮在厚密的云层之上时隐时现。
月色朦胧得像淡淡的轻烟,如轻烟般的月色,在坎透村中不停地悄悄流动。
平千代的家中,已经熄灭了所有照明用的灯火。
平千代躺在家中的一角,盖在其身上的用熊皮制成的被子以极有节奏的幅度上下起伏着。
他现在正睡得香甜——本应是这样才对的。
本应是正睡得香甜的平千代,突然睁开了双目,然后一把掀开了盖在身上的熊皮被,站起了身。
他先是神经兮兮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后,蹑手蹑脚地走向——位于厅房东北角的那用木板围得严严实实的房间。
在轻轻地拉开简陋的拉门后,平千代闪身进入到房中。
然后——
“玄直。”
平千代他缓缓说。
“今天来了一个古怪的年轻武士,他扬言说正在找你和你师傅。”
平千代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言简意赅地道出。
“虽然不知道那个年轻武士要你和你师傅治的病是什么病,但我觉得你还是先暂时躲避一下吧。”
“……我其实还蛮想看看那个年轻武士要让我和师傅治的病是什么病。”
“玄直,你还是别理会那个年轻武士了。”平千代正色道,“谁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来找你和你师傅看病的?你还是乖乖听我的,先暂时躲起来吧。”
“……要我先躲起来吗……那我躲到哪去比较好呢?”
“先躲到附近的深山中。”平千代不假思索地回答,“等那个年轻武士和他的人都离开后,我再带你回来。”
“……在我躲起来的这段时间里,你打算和那个年轻武士相周旋吗?”
“嗯。我正有此意。”平千代咧嘴笑起来,“我对我的演技还蛮有信心的。我会一直装傻,装作完全不知道玄正、玄真是谁的,所以你……”
平千代话说到这,余下的话语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身后传来的一道男声,将他的话头给打断了。
“……喂……你……在干什么啊?”
平千代的瞳孔猛地一缩,然后迅速转过身,朝自己的身后望去。
只见他的身后,站着现在应该正在他的诊所里睡觉的绪方与阿町。
并肩站立的绪方和阿町,现在正瞪圆着双眼,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而他们夫妻俩的眼中,还有着淡淡的……畏惧之色。
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绪方二人,平千代先是一呆,然后面露狰狞,如保护自己幼崽的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拦在绪方二人与他背后的房间之间。
“玄真!你快走!我来给你拖延时间!”
“……好、好的!”
绪方也好,阿町也罢,都没有动。
都只默默地继续用着震惊中带着些许畏惧之色的目光看着平千代。
“我说……”
绪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搭在左腰间的大释天上。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什么玄直、什么‘快走啊’?”
“这房间里……从头到尾,不都只有你一个人吗?”
“………………欸?”平千代表情一滞。
他扭动着他僵硬的脖颈,向自己的身后望去。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这座被木板包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没有窗,没有暗门,什么都没有。
此时此刻,只有平千代一人站立在这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
*******
*******
今天又是一章7000字的大章,卑微地求点月票(豹头痛哭.jpg)
本章的画风突然变成恐怖小说的画风了。
有没有脑洞够大的书友来猜猜看这平千代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