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源上人……”绪方将这个名字细细咀嚼了一番。
根据玄直刚才所言,这个仙源上人的确是可疑得不行。
玄直和他师傅玄正之所以会走上研究“不死”的这条不归路,其源头便始于仙源上人的邀请。
“……玄直。除了仙源上人,你还知道什么与研究‘不死’的罪魁祸首有关的人或事情吗?”
玄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在实验室里的地位,一直都是普通的研究者,直到我出逃了,都没有见过哪怕一位看上去级别很高的人。”
“截至我出逃为止,我所见过的地位最高的人……大概就是那位自称‘太阁’的年轻武士了。”
“但对于那个‘太阁’,我也了解不多。”
“我仅在我与师傅收到仙源上人的邀请,来到高野山后,见过那个太阁一面。”
“太阁、仙源上人与我师傅在房间里进行了那近3个时辰的密谈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太阁了。”
“不过……我虽然连那个太阁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但我能确定的是:那个太阁的地位应该很高。”
“因为我有注意到仙源上人对太阁的态度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
“太阁……”阿町嘟囔,“那人的这代号起得真有意思……是丰臣秀吉的崇拜者吗?”
“太阁”在日本已是专门代指丰臣秀吉的专有名词。
就像在中国,你提起“霸王”,人们会第一时间想到项羽,将霸王与项羽相挂钩一样,在日本你提起“太阁”,人们便会第一时间想到丰臣秀吉,将太阁与丰臣秀吉相挂钩。
太阁原为对隐退的关白的称呼。
关白是日本朝廷的官职名,相当于古代中国的丞相。
二百年前,丰臣秀吉在统一天下后,没有像前人一样就任征夷大将军,开创“丰臣幕府”,而是争取来了关白的官职,就任为关白,建立了独特的“丰臣政权”。
关于丰臣秀吉之所以没有选择开创幕府,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出身微末,相关的研究资料可谓是汗牛充栋,可以说上个几万字。
总之——丰臣秀吉在继任为关白后没多久,就将关白之位让位给自己的外甥丰臣秀次,自此之后丰臣秀吉便被大家尊称为“太阁”。
时至今日,“太阁”已在不知不觉间变为了对丰臣秀吉的专有称呼。
正因如此,阿町才会在听到那个不知名的武士自称为“太阁”后,下意识地将这人划为了“丰臣秀吉的崇拜者”。
“也许是吧。”玄直接话道,“毕竟丰臣秀吉是了不得的英杰。能从一介草莽变为‘天下人’,这份壮举,应该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嗯?真岛君,你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凝重。”
这时,玄直发现了绪方的脸色凝重得可怕。
“没什么。”绪方沉声道,“我只是……回忆起了一些事情而已。”
“玄直,既然连虾夷地都建有研究‘不死’的实验室……那么那么研究用的实验体,是从日本本土运来的拐卖人口,还是……直接‘就地取材’?”
绪方刚才猛然回忆起了与他们关系极为不错的奇拿村。
回忆起了奇拿村那吊诡的“失踪事件”……
结合玄直刚才所说的他们所用的实验体基本都是拐骗过来的……不详的预感在绪方的脑海中膨胀着。
“关于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玄直答,“在抵达虾夷地的研究室之前,我就出逃了。”
“我没有去过虾夷地的研究室,对虾夷地的研究室也一无所知。”
“这样啊……”绪方的眼中闪过几分无奈。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若还有问题就尽快问吧。”玄直的脸上此时已满是止不住的倦容,“大概是因为久违地以‘玄直’的身份说话吧,身子有些不习惯呢……现在若是给个枕头给我,我能立即睡过去……”
“……玄直,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困扰了我许久。”绪方再次抛出一个问题,“我在蝶岛上,也领教过那些杀也杀不死的‘紫目’的厉害。对于‘紫目’,有没有什么能够杀死他们的办法?”
“杀死‘紫目’的方法吗……”玄直又一次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上来。”
“所以那些怪物真的就是杀不死的吗?”阿町忍不住追问道。
玄直再次摇了摇头。
“就如我刚才所说,我在对‘不死’的研究中,只是最普通的研究者,所以很多事情,我都不得知晓。”
“有可能早就研究出反制‘紫目’的方法了,只不过我不知道而已。”
“但我知道的是——‘紫目’并没有可怕到哪去。”
“你们有和‘紫目’接触过,应该也都知道:‘紫目’的武器就3个。”
“一:不容易被杀死。”
“二:不知疲倦。”
“三:不慎让‘紫目’的血液与体液入体后,会暴毙而亡。”
“除此之外,‘紫目’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只要能克服对这种怪物的恐惧,即使杀不死他们,也能将他们给牢牢困住。”
“师傅他对‘紫目’很感兴趣。主动揽下上蝶岛做实验的任务后,他跟我讲过一些对‘紫目’的研究成果。”
“师傅他说:‘紫目’之所以会变成这种毫无神智的怪物,究其原因都是因为残缺的‘不死之力’在作祟。”
“他们空有强悍的恢复能力,但却没有神智,也没有像变若者那样身体机能获得提升,这是‘紫目’体内的不死之力是残缺的最好证明。”
“‘不死之力’的残缺,也让‘紫目’并非真的是永生不死。”
“师傅他说他解剖过许多‘紫目’的身体,发现‘紫目’虽然外表不会再发生变化了,但体内的脏器却仍会衰老。”
“而且衰老的速度,还比常人要快上一点。”
“所以师傅他推测:‘紫目’的强悍恢复力并非是面面俱到的,虽然外表不会再发生变化,但仍会因器官衰竭而死。”
“当然,这只是师傅的推测,我也只是听师傅他的一面之词,我也没有亲眼见过衰老而死的‘紫目’,所以我也不知道师傅的这推测是否准确。”
绪方一直在认真地听着玄直的讲述。
在玄直的话音落下后,他刚才那番话中的某部分内容,让绪方难以去无视。
“……你刚才说:师傅他说他解剖过许多‘紫目’的身体。”绪方缓缓道,“也就是说除了很多可怜人被迫变成了变若者来供你们实验的同时,还有许多可怜人被迫变成了‘紫目’吗?”
玄直……沉默了下来。
在沉默的同时,他缓缓把头低下。
“……在前往蝶岛之前,我没有接触过对‘紫目’的研究。”玄直的语气弱到仿佛话音随时都会断掉,“所以……我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被迫变成了紫目……”
望着头低到整颗脑袋都快埋进胸腔中的玄直,绪方无声地轻叹了口气,然后主动更换了话题。
“你既然是自登上虾夷地后没多久就出逃,然后在此地定居至今,那么你在出逃后,就没有再见过你师傅了吧?”
“嗯……没错。自成功出逃过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师傅了。师傅他现在……可能仍热心地沉醉于对‘不死’的研究吧。”
“自接触对‘不死’的研究后,师傅便像变了个人一样……”
“明明……以前的他是个备受伤患爱戴,而他自己也医德高尚、备受我与师弟尊敬的医者……”
“我现在都还记得在我反对拿蝶岛的居民做实验时,师傅跟我说的话:‘这是为了完成这伟大研究所需的必要牺牲’……”
这时,玄直才注意到——自己的拳头已于刚刚不知何时,紧紧地攥了起来。
“抱歉……我失态了……”玄直松开拳头,“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沉默了一会后,绪方问了个与刚才的那一系列交谈都毫不相干的话题,“是要继续留在这里,以‘平千代’的身份生活下去,还是去尾张,找你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