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歇半个时辰。”孟郁槐转头望望窗外天色,勉强冲她笑了一下,“现下不是强撑的时候,精神不济反而误事。”
“嗯。”花小麦应了一声,“那你先眯一会儿,我去给你张罗点吃食。”
说着便理理被褥,推着他上榻,见他阖上眼睛,才开门走了出去。
将将一脚踏出门口,便见得外头人影一闪,须臾就不知晃到了哪里去。
“瞧见您了……”她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娘在外头听着呢,您就别藏了。”
孟老娘闻言,讪讪地从堂屋里又晃了出来,摆摆手:“我不是偷听你俩说什么,是见郁槐那脸色委实难看,所以……”
“我知道。娘您不必解释的。”花小麦冲她抿了一下嘴角,“他转头就要再回镖局去,恐怕好几日都不得回来。我让他歇一阵,这就煮碗面给他。”
这一次孟老娘却是再没有反对。跟着她一块儿进了厨房,在旁帮着切葱切蒜或是递递拿拿,看她揉面煮水,又拈了块酱牛肉出来,便赞同地道:“牛肉长气力,郁槐这两日免不了奔波,多吃点是有好处的。”
顿了顿。因又道:“不是我埋怨你,你这蠢丫头,也太没眼力见儿。前两日我让你跟着我一块儿睡,你都老大不自在。仿佛片刻离不得似的,今儿他都难受得那样了,你怎地也不多劝劝?那大忠与他在镖局里相识七八年,平常与他是最好的,他能好过得了?——也不是指望着你真能帮忙。你原也派不上用场,但你高矮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他啊!”
花小麦偏过头去看她一眼,又低头瞧瞧自己的肚子,再叹口气:“如今我这情形,连去大忠哥家里看看都不能够。不计说什么,都是在讲大话逞能,照应好自己别给他添乱,就算是帮他了。”
孟老娘咂摸一阵,也便点点头:“也倒是……这么个理儿。那你动作快些,让他吃得饱饱的好去忙,喙,怎么就摊上这样糟心事!”
……
所幸如今小饭馆儿里暂且歇业,收获的番椒也都已经卖得七七八八,家里没别的事体,送了孟郁槐出门,花小麦便老老实实地回了屋子,心里盘算着最近这段时间,就留在家里哪儿也别去,倘若实在闲得无聊,干脆让孟老娘教自己做点针线活,打发时间之余,保不齐还能给肚子里的娃娃做两件小兜儿。
那边厢孟郁槐回到芙泽县城,径直去往柯震武家的宅子,到了方知他已赶到连顺镖局,忙又匆匆往这边跑,甫一踏入大门,便见院子里围了几个人,正小声嘟囔什么。
其中一个叫侯昌的盘腿儿坐在地上,嘬着牙花儿不阴不阳地道:“折腾了大半日,半点消息都无,再这么下去,哼……你们只瞧着吧,经此一事,那陶知县不知会怎样埋怨咱们,开镖局的得罪了官府,啧啧,是什么后果还要我说?早晓得当初吕斌他们走那阵儿,我就跟着一块儿去得了!听说他们那镖局在省城已开了起来,生意委实不错,那地界有钱人多,不比在这小县城里窝着强?”
其余几人各自揣着心思,也没人接他话茬。
那侯昌却是犹自嫌不够,又接着道:“那孟郁槐这会子倒回了家,让咱们跑腿儿,自个儿落个自在……要我说,当初他就不该把这事儿丢给大忠!他那拳脚功夫比咱们都强些,昨晚上若去的是他,说不定根本没这档子事!”
韩虎也在一旁石阶上蹲着,有点听不下去,立起来皱眉道:“你说的什么?敢情儿夜里在外忙活了一宿的不是郁槐哥,是你?这事转到大忠手里之前都是郁槐哥亲力亲为,一个来月不曾归家,他就是铁打的?这活儿咱们接下的时候,可没见你反对,挣的钱你也一个铜子儿没少拿,如今出了事,你就想把自己往外头摘了?”
“我是没反对,但我也没让他接啊!”侯昌直着脖子叫嚷,“一会儿是去桐安城给人看家护院,一会儿又是替县衙保护库丁,还不够他忙的呢!我不贪财,平日里咱走镖挣得就不少了,原本就是刀尖上的营生——他也不过是帮着柯叔照应镖局罢了,偏生要折腾到这地步!”
韩虎登时便恼了,提起拳头要揍他,高声道:“那陶知县亲自发了话,郁槐哥纵是想拒绝,也要拒绝得了才行啊。如今死了兄弟,你但凡有点人心……”
“都闭嘴!”孟郁槐听得发烦,怒喝一声,那两人回过头一见是他,便立刻闭了嘴。
侯昌仿佛有点心虚,抓抓后脑勺,冲他讪笑一下:“郁槐哥,我不是那意思。”
孟郁槐扫他一眼,目光冷得如刀。半晌方将目光转向众人,沉声道道:“我再说一次,无论是谁,想走的,没人留。”
话毕,立刻拂袖进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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