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聂风站在对方身侧,那可谓是蒹葭倚玉树,素素松下风。问君从何来,只疑天上人了。
只是,为何陌生又眼熟,是……秦霜?
无怪梦呆滞,比诸一无所知的人,她所受的完全是双重冲击。
无论是传闻还是亲见,秦霜都是柔美清丽、弱不胜衣的女子,如何摇身一变做为俊逸出尘的男子出现在这种场景?
印象和眼前的相错,叫梦心中不由自主涌出对自身记忆的怀疑,秦霜,不是天下会的霜小姐,而是霜少爷,不是姐姐,而是哥哥?
能够迅速恢复过来,已算得梦心志坚毅,也是她因为脸上红痕,由小至大,都是旁人的笑柄,受够嘲笑的苦,自然对他人的外貌也并不放在首位,而是更注重内在。
若聂风不是在她卖唱之际,毫无歧视地赠她和老弱丐妇银子,又在之后情愿牺牲自身功力相救素昧平生初次相见的小南,让她见识到聂风俊秀容颜之下的真诚、善良,便聂风是天下第一美男,四夜五夜眼中的香饽饽,她也不会倾心相交,更不要说不惜与姥姥反目了。
是聂风也好,是秦霜也罢,进行到此刻,无双夫人所期待的患难见真情,已经完全沦为一出闹剧。那么自己扮演的这个新娘,又算是什么?举目一望,已是倒了一地的人,梦的目光落在街边的独孤鸣身上:“你杀了他?”
秦霜摇摇头:“未曾。”
“此处暂且不论,外间,我曾答应过剑圣,为独孤家留一线血脉,只要独孤鸣不自寻死路,撞在我手中,我不会去动他。”
梦松了一口气,秦霜信用素著,便是身在敌方的无双城亦是不得不承认的。
看着秦霜面上的红痕,心绪复杂难明:“对不起……”血怨的效果越来越明显,这般下去,不用多久,她就可以摆脱蛊虫的束缚,自由离开无双城。而秦霜,却将面对永远不能离开的困境……娘亲,你这般做的时候,可曾有一丝迟疑或愧疚?
秦霜突然靠近,指尖在梦颊上一抹,挑起一丝殷红。
梦一惊,下意识反手用力一擦脸颊:“你,你做什么?”这片刻竟生出被男子轻薄的羞恼。旋即面上一热,胡思乱想什么,就算秦霜扮得再真,她也是女子,何况,秦霜若是男子,天下有哪个女子能比得过他的“姿色”,如何需要做出调戏般的举动?
世风日下,皇权旁落,江湖势大,只知好勇斗狠,三国豪杰固被雨打风吹去,魏晋世家也早成传说中的往事。便是聂风,先天条件虽好,但无人教他注重外表,又成日与一帮江湖汉子打交道,气质言行不可避免沾染上江湖草莽式的粗率随意。
但秦霜,携着前生的无穷记忆,出身书香传家五世的清贵世家,长在千年山门底蕴无比的修真大派,便是再不注重外在,气韵天成,自是不同流俗。她锋芒难掩的锐利目光,是女子,不免失却世俗所推崇的女子应有的柔顺,但是男子,显出的却是硬朗强势,更易令男子钦服,女子心折。
而为了改装之后不让人觉得异样,在旁人的认知中彻底视为男子,而不是什么女扮男装,秦霜既仔细观察了聂风,又观想了记忆中最广为人赞誉的数位美男,结合自身条件,以最小的改动取得最大的效果。而不做则已,做则定然全力以赴,务求尽善尽美的秦霜,甚至还罕少地用上了一点点魅惑之术……绝不会出现少年时追杀聂人王,被聂风一眼看穿真实性别的情形。
就算是梦,若不时时心中提醒,不经意也忘了秦霜的本来面目。若是相处更久,只怕连聂风也会觉得同门三人,自己有两个师兄,一个沉默冷峭的云师兄,一个儒雅蕴蓄的霜师兄……至于叫人敬佩又生怜的霜姐姐,那,果然是记忆的错乱吧?
秦霜微微含笑:“总是十月怀胎,辛苦一场,便全了她最后的心愿罢。”眼见殷红慢慢浸润下去,一弹指,指尖又是一片光洁,只是面上一痛,不过对疼痛,她已经习惯了忍耐,神色丝毫不露,依旧谦谦温润,笑如春风。
梦身子一震,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说什么。
那样对你,你,丝毫不怨吗?
这样,也未免太过“善良”了。和那日夜间,暗喻要屠尽无双城生灵的秦霜,是同一人吗?
此刻的梦真是想要主动握一次秦霜的手,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聂风掠过来:“梦,眼下情势不明,还需同心协力,你应也是想要出去的罢?”
梦轻轻点头,此刻,她的心思倒是和秦霜、聂风完全一致,离开,回到真实中去,哪怕是立刻接受命运的审判,面对天下会与无双城对决的血雨腥风……她也不要再在这个虚假的幻境中受无双夫人的随意播弄。
只是,如何才能够出去呢?
看着聂风,见他站在秦霜身侧,和自己隔开几步,不经意就分出亲疏。心中一叹,这般明显,谁能够插入其间?将所抱剑匣递给秦霜:“这里面是临行时,那位……姥姥给我的,独孤一方指明所要的陪嫁,传说能使出‘倾城之恋’的阴阳双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