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馒头没有咽下去,突然那边出了渗漏,就要冲上去,下一口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吃,每个人都是浑身烂泥,狼狈不堪。
可是就在这些送饭的女人当中,不少人眼角涌出了泪水。琴韵就是如此,珍珠一般的泪,滚满了香腮。
她只记得在八岁的时候,家里头就是遭了水灾,爹妈都被冲走了,她侥幸活下来,被人贩子送到了秦淮河,经过了多年的调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各种东西无一不精,在歌女之中,她也是头牌的丽人。
多少王孙公子拜倒在她的面前,多少书生才子给她写情诗,送礼物,就连鼎鼎大名的复社四公子都不例外。
繁华终究会过去了,东林覆灭,复社无存,她也被安国军赎身,送到了前线,要让她和那些粗鄙的军人成婚。
琴韵的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她是何等的人物,这次鄙陋粗鲁的莽汉子怎么能配得上她。享受惯了锦衣玉食,又哪能过清苦的日子,更何况谁知道什么时候,军人就战死沙场,难道要自己守空寡不成!
琴韵已经暗暗将一把剪刀藏在了身边,真到了结婚的那一刻,她就自杀,也绝不留恋无趣的人生。
可是到了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何等的浅薄,诗词歌赋顶不住滔滔江水,锦衣玉食也比不过一个坚实的胸膛。要是当年也有这样的军人,奋力救灾,说不定父母还能在身边,一家人享受着天伦之乐,何必卖笑为生。
转眼之间,这些粗鄙的武人却别的可爱多了,他们稳重坚实,能为了一样东西拼命,那他们也就能真正的守护妻子,比起朝三暮四的贵公子,或许这才是一生的真正归宿。
想到了这里,琴韵猛地提着手中的食盒,也不管地上的泥水,将食物送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士兵手里。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琴韵突然觉得心里安了!
“国公爷,雨又小了不少,只是上游来水太多,看这个情势,水还要上涨啊!”潘岳山忍不住叹气道。
“支水那边挖的怎么样了?”
“回国公爷,已经挖了两米左右了,士兵和老百姓一起拼命,进度比我想得快多了。只是越往下挖,难度就越多,我还是担心没法如期完成啊。”
“担心也没用,死活都要守住大堤,现在沙包什么都够用吗?”
潘岳山摇了摇头:“国公爷,徐州这些年府库都空了,根本没有准备救灾物资,咱们临时赶制的也都消耗差不多了,我这心里真没底儿啊!”
“有没有底儿,都要给我撑住,咱们不能半途而废。”
就在说话之间,又有无数的百姓涌了过来,看样子足有数千人之多,领头的正是二三十个年老的士绅,有人甚至要靠着搀扶,才颤颤巍巍的赶了过来。在他们身后是无数的百姓,他们扛着门板窗框,用车推着水缸,甚至有人将家里的被子都搬了过来。
卫兵将大家领到了顾振华的面前,老士绅们全都拜倒在地,痛哭流涕。
“国公爷,我们都听说了,您为了保住大堤,亲自跳下了河中,我们这辈子也没见过您这样的好官了,我们代表着徐州父老,给您磕头了!”
说着这些老人跪在了地上,不停的拜谢。
顾振华急忙过来搀扶,说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爵既然在徐州,就要保护大家的安全,你们都德高望重,千万不要跪在泥水里,伤了身体,那可就不好了。”
“没事,国公爷啊,说实话,你办屯田的时候,老朽还在背地里骂过你,都怪老朽糊涂,不知道您的一片苦心。您放心吧,从今往后,只要蓟国公的命令,我们没有人敢不听!”
“没错,大家伙分得清好赖人,安国军就是我们的子弟兵,大家伙都要尽一份心。”
领头的老士绅更是说道:“大家听着,把手上的东西都准备好,装上沙土,加固大堤!”
得到了命令,这些老百姓全都动员起来,和士兵一起,将门板窗框充当桩子,打进了泥水之中。水缸装上砂石,也沉入水下。那些棉被都被当做沙包,老百姓将家里头能用上的东西全都拆了下来。
一车车的砖头送过来,一根根原木运上来,奎山堤虽然险象环生,但是好歹有惊无险,终于在军民的努力之下,维持住了。
又挨过了一个艰难的晚上,大雨到了第三天,雨水断断续续的,堤上的险情越来越多,已经有三位救灾的士兵被冲走了。
大家伙都在忧心忡忡,看来光靠着堵还是不行,希望就寄托在泄洪道上面了。而此时孙诚和陆勇正带着人马在全力奋战,士兵们已经不眠不休整整两天了。陆勇他们都亲自动手,光是铁锹就用坏了三把。
“大人,挖通了!”
士兵兴奋跑过来,大声的喊道。
支水和奎山堤之间已经挖通了,随时都能泄洪。孙诚这时候也赶了过来,大笑着说道:“支水二十里的河道也拓宽完毕了,不只如此,老百姓还在城墙外面建了一道防波堤,阻止河水倒灌进城。”
“好,太好了,快去报告国公爷,准备泄洪吧!”说完这话,陆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忍不住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