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清醒过来后,叶天全身都被冷汗浸透,禁不住苦笑着自问。
四敞大开的金蛋已经变成了恐惧的死神巨口,随时都能吞噬掉走进去的猎物。武田信男、修罗这两个人连同他们心里的故事,都石化而去了,就像七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变为不可回溯的历史。
“怎么办?”叶天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无奈地挠挠头。陷入这种上天无路、入地死路的绝境中,即使是肋生双翼的飞鸟,也无能为力了。
他走近金蛋,凝视着它外壳上泛着的淡淡金光,脑海中渐渐浮起了段承德说过的那些话:“父亲也是在泸沽湖北石化而亡的,难道一切灾祸都是出自金蛋?下去看看,一切就真相大白了。”一念及此,他心里立刻涌起了跃进去细细探察的冲动。
就在他吸气屈膝、准备一跃而上之际,空间入口处传来清脆的呼唤声:“叶天,停下来,不要冒险!”
那是方纯的声音,一下子把叶天的混沌情绪扫空,让他变得绝对清醒了。
他回过头,穿一身银白色紧身衣的方纯正疾步而来,右手倒背在后面,神色极其紧张。
“你怎么下来了?”叶天问。
方纯冷峻地回答:“你耽搁太久了,我担心你,就尾随而来,没想到情况竟然这么糟!”
叶天迎上去,两人甫一贴近,方纯便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说:“我发觉至少有十五名敌人潜伏在此,另有七人藏在我们的船附近。”
“日本忍者?”叶天问。
方纯点点头,抬手看看腕表:“再过十分钟,船上的人就会动手清场,消灭敌人的外援。我们要做的,就是同一时刻展开行动,清理内部,一个活口都不留。”
叶天也点点头,这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出手越重,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大。
交流完了情报,两人仍然面对面站着,不免有些许尴尬。忽然间,方纯向前一扑,大半个身子倒进叶天的怀里。
“抱紧我,就像恋人久别重逢那样,以免引起敌人的怀疑。”方纯说。
叶天伸出双臂,揽住了方纯的肩膀。对方的发香、发丝一起钻到他鼻孔里来,弄得他鼻子痒痒的,几乎要连打几个喷嚏出来。
“稍后,我向左,你向右,快速格杀,绝不能让他们有喘息之机。”方纯没有分心,仍在一丝不苟地传达讯息。
“那些埋伏者并不可怕,我要找的,是领导他们行动的幕后高手。我下来,只是破釜沉舟,把自己当成了诱饵,希冀那高手在轻敌大意下现身。可惜,还是算错了。”叶天怅然低叹。
在他们的脚边,就是石化后的武田信男与修罗,人体化为碎石的一幕不是魔术,胜似魔术。此时此刻,两个人已经无法预测未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仿佛特战队员身陷迷雾沼泽之中,所有的战斗经验毫无用处。
“你想下去?”方纯问。
“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叶天淡淡地回答。
“下去,也许根本换不来什么虎子,只会白白搭上你的性命。叶天,我知道你是一个从不轻易犯错的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方寸大乱?我知道,海豹突击队的极限训练中,有‘雪山深埋’这一项,你既然能通过那种生死考验,就该清楚目前这种状况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方纯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身体向左方转动。
原来,她的右手掌心藏着一柄极窄极短的笔形匕首,仅有三寸长,恰好被右掌完全遮住。
“不要迷失,那将死无葬身之地。”她的五指缓缓握紧,匕首锋刃透出来的寒气森森逼人,一轮突袭犹如箭在弦上,瞬间即将爆发。
“你不想吗?下去,也许能揭开真相——”叶天也轻旋脚跟,身体右转。
方纯立即打断他:“不,我接受的所有教诲,第一条都是‘好好活下去’。活着,才能做事。人死如灯灭,灭了的灯,只是一堆垃圾。”
叶天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双臂发力,紧紧地抱住方纯。有那么一瞬间,他把怀中的女子当成了生命的支柱,渴望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抱着,靠着支柱的力量,让自己不会倒下去,仍然能逆风前行。
“你累了。”方纯立即说。
她的眼睛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透视功能,一下子就看到了叶天内心里真实的一面。
的确,叶天累了,从记事起,他的内心就常常充满了这种疲倦感,仿佛一个已经跋涉千里的旅人,渴望找到落脚的客栈或是夜泊的港湾。
“是吗?”他苦笑着自嘲。
“杀出这一关,也许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个好觉了,你说呢?”方纯笑着问。
“前有天堑,后有追兵,长路漫漫,尽头遥遥无期。”叶天若有所思地自语。
方纯再次看着腕表,嘴唇轻轻噏动,开始十秒钟倒数计时。
空气中的血腥气似乎已经消散,但叶天知道,下一刻,将有更多人的鲜血喷溅出来,染红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地方。
“忍者,仅以达成使命为己任,它们不是人,而是忍奴、忍兽,只能以杀止杀。三、二、一,动手吧!”方纯读完了最后三秒,蓦地向左飘去,匕首一起,刺入地面上的一块人形隆起处,一沉一划,哧的一声,潜藏的忍者便被割裂了喉咙,抽搐着现出原形。
方纯毫不停顿,脚下斜踏“之字形”舞步,匕首以“大八字形”挥动,瞬间再杀四人。
叶天亦出手,向右冲出,重拳、重肘、重腿、重脚,击杀四人。潜伏的忍者没有得到动手的命令,无法做出快速反应,便被一一格杀。
十秒钟后,战斗顿止。方纯的匕首下逼住一名瘦小的忍者,叶天则锁住了一名中等身材忍者的咽喉。
“除你们之外,已死十三人,再加上之前死的两人——还有漏网者吗?”方纯用纯熟的日语问。
瘦小忍者凛然回答:“我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方纯冷笑:“那我只好猜一猜了。觊觎超级武器而又能大量调动日本伊贺、甲贺、武藏、甲斐四派忍者部队的,大概就只有山口组了。我在湖面上还看到了越后、信浓两派的水鬼忍者,更坚定了这样的想法。”
瘦小忍者哼了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方纯继续说下去:“我再猜猜看,带队的,是不是最近在山口组里风头急劲的大竹直二先生?”不等对方说话,她笑着移开了抵住对方喉结下凹处的匕首,淡淡地说,“脱掉你们的防护服,我也许可以考虑刀下留人。”
瘦小忍者一怔,被叶天锁喉的忍者已经大声妥协:“好好,我脱,我脱。”
他后撤半步,迅速脱下了带着褐色条纹的灰白色外套,抛在方纯脚边。然后,把风镜、口罩、裤子、鞋子全都一一脱下来,只剩一件背心、一条裤衩在身上。
瘦小忍者只好跟着脱衣,不敢提出其它异议。遍地鲜血未干,他们应该明白拒不妥协的代价。
叶天注意到,两名忍者所穿的衣服里子上全都涂抹着亮银色的涂层,身体的各大关节处,也都包裹着铅灰色的薄网。
“把那些薄网也摘下来。”方纯大声吩咐。
两个人愣了愣,不情愿地动手摘掉薄网。在这个过程中,两人不时地转头望向那只金蛋,眼珠乱转,精神变得越来越紧张。
“这些,是防辐射网吧?谁能告诉我,你们接受命令的时候,上峰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要穿防辐射衣、戴防辐射铅网?辐射又是来自何处?”方纯捡起一块薄网,慢悠悠地问。
石化与辐射是紧密相连的,两名忍者回不回答都是无所谓的,现在大家都明白乘坐金蛋到达的地方,就是一个强辐射区。武田信男与修罗在毫无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冒然前往,才导致了石化悲剧。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我们说?山口组是不会白白吃亏的,大竹直二先生很快就会替我们报仇,杀光你们这些中国人……”瘦小忍者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
方纯点点头:“好,你真是有骨气。现在,我得把你们扔进金蛋里,看看接下来到底能发生什么?”
瘦小忍者听了,顿时面如土色,再也不敢高声叫嚷。
另一名忍者战战兢兢地回答:“我们只是普通下忍,上峰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大竹先生说,时机还不成熟,必须冷静地潜伏着,等待进攻机会。”
方纯立刻问:“大竹直二呢?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