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王苦笑,“我怎么料得到张伯谦觐见后,连个弯都不转,就敢直接到我门上来。”
朝堂之上有许多讲究和规则,皇帝与临江王不和,大臣们无论中立还是站队,一般不会放在明面上。前脚迈出王宫,后脚踏进临江王府,简直是明晃晃地给临江王送消息,这种事情就连与临江王关系最紧密的盟友都不会做。
谁又相信,临江王对张伯谦和皇帝说了什么压根不感兴趣,而张伯谦实际上也一个字都没提起。
海密看着临江王的脸色,想及上午听说他摆了全副宗王仪仗去找张伯谦,忽然觉得出了一口多日来压在胸口的郁气。
临江王脸色又冷了下来,“我给你的信里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你还来干什么?”
海密微微一怔,转而淡然道:“如果我不走这一趟,也不知道王叔要离开帝都。”
临江王声音冷漠中带出一份厉色,“海密,我提醒过你别为了林侯彻底昏头。既然我说了帝都这边我不再插手,就是不会插手,你不尽快收拢势力,倒来管闲事。我这人从没有名声可言,也不介意出尔反尔。”
海密脸上有些失色,花瓣似的嘴唇褪成淡粉,贝齿轻啮下才稍稍恢复颜色。
临江王是没必要骗人,就算要布局也无需留下他自己的亲笔书信,不管临江王因何突然决定抽身,海密都应该抓紧时机,在王谢廷那边的人没反应过来前,把自己的棋子布下去。可是她要的从来不是权势,这次牵扯的人和事她输不起。
海密深吸一口气,道:“王叔,夏定商一个国柱上将死在西音走廊,那不是文官能做到的事情。我相信你或许对一些权力利益不看重,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林侯死!”
临江王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再次开口时,语声冷锐如刀,“夏定商有他该死的地方,至于林侯,你放心,他不会死,只是他欠我的要还给我。”
海密不可思议地看着临江王,半晌才道:“他欠你什么?你不会把那个传言当真吧?”
临江王嗤笑出声,“大秦千年国祚,只有争储,没有争位,我并不准备在史书上留名。海密,你什么也不知道。我离开后,你还是小心一下未央宫里的那位,别忘了,林侯是我老师,也是他的老师。而他若当真良善仁德,皇兄绝对不会把大位传给他。”
此时,大秦帝国最尊贵的一对夫妻正在小澜殿花园里侍弄花木,皓帝给一片萱草除完杂草后直起腰,看到妻子被下午的阳光晒得脸色通红,颗颗晶莹汗珠从额头鼻尖冒出来。
还好武后的妆容一向很淡,眼线和唇膏略略晕开,非但没有变得可怖,反而带出几分打破循规守矩后的风情。
皓帝微微一笑,洗了手,又拿起一边摆放的干净手巾,为武后拭去汗水。“阿悦累了吧?回去休息吧!”
武后眼波柔情温软,脸上微微带着笑,被皓帝亲自送到殿门边。
她有一个无可挑剔的丈夫,无论新婚时不受重视的皇子,还是现在的帝国至尊,无论以前在身边出现美貌侍妾,还是如今背靠权势的宫妃,皓帝都给足她正妻的体面。即使谁都知道废后已经势在必行,皓帝也没对她有丝毫怠慢。
武后在女官和女侍们的簇拥下,踏上来路。慢慢走到看不见小澜殿的地方,她才伸手捂住脸颊,轻轻揉了揉,同时抹去挂了快大半个小时的微笑。
今天皓帝温柔一如既往,但武后仍然发现了细微的反常。
皓帝一个字都没提起林侯,而丹国公世子刚刚觐见完毕。在林侯失踪之后,武后从皓帝那里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林侯的话题。
实际上,顺太妃和另外几位顾命大臣都对林侯要么不喜,要么态度微妙,皓帝惟一能说说话的,也只有武后这个没什么娘家背景,所以也牵扯不多的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