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我没精打采的,手机一唤似强行针催我陡地起床接来。 电话是孔道然打来的,你这时来我办公室一下。我重复:就这时。他说,你没空嘛!我说,不。我马上来。挂了手机,眼茬缭乱的,该我倒霉了,忙喊:罗靖,我的袜子呢?没人应声。再看座钟都9点过,这个罗靖也不催我一声,我可从未晚起过。慌忙收洗后,从抽屉翻腾出袜子穿上,提了包便开门。门已被罗靖反锁着,难怪她要请保姆的,想打她电话,还是先用钥匙试下,在屋内也能转几下打开。她是怕死人的家里找公司找不到人,会到家里来扯皮,特将我反锁在屋里的。楼下的车子也被她开走了,我只好打的去市政府。
新搬的四大家大楼,高z在开发区的大街旁,成了荆江标志性的建筑。乘电梯上9楼,敲开孔道然的办公室。我这是第二次到他的新办公室,再没有那种高深莫测的可敬感了。然而,他绷着的面孔让我谨慎起来。他抽了口烟,说站着干么,才来过的。我选他的侧面坐下,他从办公桌内拿出茶叶来给我沏。我不打自招的说,昨天的事你知道了吧。他返回坐位,灭了半截烟。咬牙切齿的说,真是的,你怎么能出这么天大的错呢。半晌我说,就怪我不在场。他说,既然你邀请了他们,为什么不好好的跟着呢。是谁道破了我们的攻守同盟,思维不容许想那些,忙说,只怕还是我预谋的吧!我哪闲功夫请他们,是小许给我说了几次,我才应允的。你说,我恨不能伸出六只手六只脚来。他惋惜说,嗯,明天我还得去参加小唐的追悼会。停了下接着说,这时叫你来,是问你康吉整体搬进工业园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我轻松下来,说,本来是准备上个月搬的。可是工程上还扯皮,施工方不让搬。不知园区办公室怎么处理?他说,人家怎么处理?施工方说厂房是按你的设计要求进行的。我说,不是的,您不知道。机床地脚都没留好,我搬了怎么安装,怎么投入生产。这时,我也管不了他居高临下的行政压力。他扳脸说,好了。你也不要再纠缠了。只涉及到一个车间要重新倒基脚,你边搬迁,云天公司边改建。我说,改建不是一句话的事,又得三万多,谁出这笔钱。孔道然被逼得没法,便喊了:我的马总!又说,市政府都给你把床铺好了,只等你脱下裤子不行吗。还从未听他如此粗鲁的不妥讲话,他从我晃动的目光里觉察到了,接着平缓说,人大政协有批评建议提案,指责工业园入园企业不够,几千亩土地荒芜,有的企业挂了个空牌子,没有发挥园区效益,是摆架子搞形式的面子工程,工业强市是喊口号。昨天的市委常委扩大会上,魏书记特地点到了康吉。这事我听政协的提案委提起过,说实在的,市政府越有压力,我就越好要价。园区厂房是交钥匙工程,由市政府贷款贴息做的,也不容易。我说,不是脱裤那么简单,给了云天三万块钱就解决了?孔道然质问:你康吉三万多都拿不出!我说,不是我拿不出,财政要发工资,我还不一口气拿了二百万。他无奈笑了下,说,不是拿,是借的。你知道吧,把工业园建起来,政府拿了多少,一个亿往上跑。马总,怎么这点指壳的事就不让嘞。我闷着没作答。他又说,我来跟园区办去说,让他们支付这钱,但你必须先垫一下。他见我还不表态,起身走过来拍了我肩说,就这样了。马上你的旧厂区搞房地产开发,还需要政府出面协调的。我站起身来,说,你说话算数,是暂时挪下。他含笑说,好了,不我抠字眼儿了。
有好长时间没有碰上姐马昌凤了,老妈子刘妑一直是她照护着,我很惭愧。她不给我打手机,硬要在门卫室等我,要亲自会会我。我拧着喇叭进门时,老刘头说,马总回来了。我停车下来上楼进办公室,屁股还没落座,姐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笑微微地喊:昌俊。我爽心地说,姐,你来的真是时候,我刚回公司。姐说,我来一会儿。等着你呢。我说,有事吗?怎么不打我的手机。刘妑还好吧。姐接了我的茶坐下,说,电话里一二句话说不清楚。我要当面给你说。刘妑你不当心,和街坊老人抹抹纸牌,悠着呢。我坐下要她说。她说,我也不耽误你多的时间。我以为她担心我钓鱼死人的事。她说,你姐夫老家南桥乡的一个表侄,这次征兵练上了。可没有名额,让乡里给刷了,就来城里找你姐夫帮助找找人。我说,就开始征兵了。过去征兵是满街宣传,而且在很冷的雨雪天,眼下还没入冬。接着说,当兵也要走关系了。姐说,现在什么事不要人,扫个街当清洁工也要关系。我问:你是不是还在无纺布厂做衣服?我曾经要姐来公司当个保管员之类的轻散事,她不来,说不熟悉机械,只会做衣服。其实,她是厌恶罗靖。姐说,你别打岔,听我说完。他那表侄不肯读书,游手好闲的,大人根本管不了。就想放到部队去调zz教。要真变坏了,就误了孩子一世。再说了,象吸毒的孩子,毒瘾来了又没钱,会六亲不认逼着亲友要的。邻城村的一个孩子大白天拿着刀上伯父家逼钱,竟把伯父三两下给砍了。她讲这些是想让我知道利害关系,非帮这个忙不可。我打断她的话,说,姐,你别说了。征兵的倒顺我都不清楚,怎么找人去。姐急了,竖起眉宇说,国强急得不得了,今天晚上要定兵了。他又不让我来找你,我有么办法,还是只有厚着脸来了。你是名声又大,认识的人又多。还经常电视里跟书记市长在一起的。看着姐誓不罢休的模样,我解释:我认识的人多,都不是武装线上的。姐不让我把话说下去,忙说,昌俊,姐没别的事找你麻烦,就这一回。蓉蓉就业的事我都没找你。我说,蓉蓉明年才毕业啦,就要找工作了?她不想考研了。姐说,等她早点就业,我也省心。我说,那不行。还是读研的好。钱的事你们不当心。姐说,不说废话的,她不肯读,我有么办法。你只答应把这伢送到部队去就好了。看着姐那么无奈又恳切的目光,我真不好再拒她。便说,他的关卡在哪?她明亮着眼说,不瞒你说,你姐夫还找了人武部的熟人,都没搞成。你只要给南桥乡的书记说声,他一点头就没事了。我嘿地说,这么简单。姐说,听说内面涉及到七千块钱。那伢是城镇兵,多一个城镇兵少一个农村兵,乡里就得拿七千块钱出来。我说,这是么道理。姐说,现在的事没道理,有硬关系就没什么钱不钱,指标不指标了。我又问:体检都过关了?姐说,过关了,政审也过了,前天还请接兵的吃了饭。他们已经用了三四千块钱了。我终于弄明白了,说,既然是钱的问题,他们再出七千块钱不就行了。姐说,乡里又说不要钱,是指标的问题。姐不耐烦了,继续说,你问这些我也搞不清楚。你干脆点一个字,帮不帮。她边说边起身。我忙说,我没有说不帮啦,你躁么事。姐利索说,那好,我晚上十点钟再打电话问你落实没。我勉强说,好吧。她告诉而匆忙地离去。
接了姐的任务,我手里象抓了刺猬。在康吉的事上是没什么难倒我的,就是一米厚的钢板我也要用手指钻它一个埯的。一时在我脑子里排出了黄尚坤、赵军、孔道然,甚至魏炎生。他发不出工资还找我借的,这点小事一定难不到他。既然是小事又何须找他;黄尚坤是我的副总,私事找他以后工作上怎么相处,你马昌俊也有求人的时候;孔道然不管兵役,找了也白找,赵军也许和武装部有联系,枪与枪么,都一个系列。哎,姐说了,只要给乡里书记说下就成。一句话好说,可我怎么向人开口拒绝了我面子往哪放。公司的事找人,毕竟有“招商引资”、“工业强市”的大道理,和领导重视的大前提,光明正大,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找黄尚坤,从车间搬迁布置入手,试探他的态度。一接电话,黄尚坤就来了,敞开着夹克衫,脸像似乎冒着烟气,霭一副忙碌不迭的样儿。气冲冲地说,真不象话,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听的消息,说要搬迁,该堆码的不堆码,该清扫的不清扫,象个垃圾场似的。说了他们还不服,我只得亲自动手带头干。我肯定说,身先士卒,表明你黄总已经融入康吉了嘛。黄尚坤又说,我一动手他们更不干了,我不干来了视察的看到这遣逃的样,你不批评我。我岔开话题说,前天说你又捞了一大把。黄尚坤挂上笑意,说,你怎么知道的。真是手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第一个风就赢了五千多。如果第二个风不回点出来,他们都要跑人了。他那欣喜溢于言表了,人啊,赢钱就是爽!我说,最后还是抓了一撇啰。他说,没有。九千二。牌桌上的钱几时哪个斗准了的。我说,这也是的。接着问,唐局长你是么同学,他小一大截子。他说,我们电大班,大同学和小同学相差有一二十岁的。我哦了下,他顺势坐下,并神密密地说,听说唐丰不是出差车祸,是下乡钓鱼死的。我故作漠不关心的,谁知道怎么死的。才提几天纪委书记,味都没尝到,太可惜了。对我们康吉也是个损失。他也叹息,说,谁不说。人啊,要看开点。他们还劝我,一个月坐家也上千的工资,还打么工。他的话仿佛对着我的,我问,你怎么说?他说,我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人从z奶那儿找乐;有人从升迁那找乐;也有从儿孙那找乐的!咳,我么,从打工中找乐。他们说我是贱命,他们根本不理解。象东方朔把在朝庭生活当大隐。隐居山野顶多算个小隐。我说,那中隐呢?他自信说,身居闹市算中隐吧。他的情绪被我调节到适度的时候了,见我没有表达意图,疑视说,你叫我来不是闲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