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总,您又来了。”她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声音是她自己也感到陌生的甜。
许淖云转过身来看着她,嘴唇一动,却淡淡地说:“应该轮到我说,‘你又来了’。”
她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新月,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轻声问:“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用上班吗?”
许淖云犹豫了一下,诚实地说:“请假过来的,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她仰起脸看着他,眼中有浅淡的温柔:“请节哀。”
许淖云看着女孩的眼睛,苦笑道:“今天怎么还戴着口罩,难道你又感冒了?”
“我上次就说过了,我不想让你失望。”她有些难过地说。
她的眼睛挺漂亮的,不知口罩下有着怎样的五官。许淖云说:“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看法?你喜欢我?”
女孩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等了很久,他一直沉默着,她只好主动问:“你现在还是很难过吗?”
许淖云说:“不是难过,而是遗憾和屈辱。有时候屈辱是个好东西,它会鞭策你一直向前走。”
“屈辱?”她很诧异。
许淖云看着那尊雕像,没有再说话。
她与他并肩立着,他们似乎有沉默的默契。然后她对他说:“其实,我们不算真的认识,不如你跟我说说你的事,反正我们只是陌生人。”
他看着她,眼中蕴含着许多难以觉知的意味,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她带他在大厅中间一张长凳上坐下,许淖云开始讲那个刻意回避主语的故事。
“小的时候,身边只有我妈。那时候经常问她,爸在哪里,为什么他很久才回一次家?她总是说,你爸在外地上班,他工作很忙,不能经常回家,可是只要他一有空,就会赶回来看你,因为你是他最疼的儿子。
那时候很崇拜他,认为他很有本事,因为别人家还在看国产黑白电视的时候,我们家已经看上进口的大彩电了。而且每次他回来,总会给我带很多礼物。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两个男孩堵住了我,他们说我妈不要脸勾引别人丈夫,说我是小野种。回家问了我妈,她什么也没说,可是那时候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说的是真的。
那时候很难接受,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耻辱的出身。整整一个月没有跟我妈说一句话,他更是一辈子也不想见到,不想跟任何人做朋友,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出身。我妈一直都没有怪我,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当年他们已经有婚约,而且我妈那时候已经有了,正在准备领证结婚的时候,他却认识了一个局长的女儿,当时他手里有个工程推不下去,为了这个,就背叛了我妈。
就是这种无耻的人,我妈竟然也原谅他。这尊观音像就是他送给我妈的,每次我妈对着这尊像默念佛经时,我心里总是在对她说:‘妈,争点气吧!为什么活得这么委屈,背叛你的人一个也不要原谅。’”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妈不委曲求全,就没有你了。”她柔声说,“她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许淖云摇摇头,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我宁愿没有自己就好了。可是后来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不是怎样?”
“她不单是为了我。”许淖云的牙关不由得咬紧了,“她就是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