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不住。
当一头巨龙舍弃了所有的攻击方式,只是将身体作为武器,向西格玛撞去时,任何的手段都阻挡不了它前进,因为动能是最佳的攻击方式。
隆隆的轰鸣声从地底咆哮而来,震动着山谷不断晃动,如同地震一般。尤文图斯变身的巨龙直接撞开地下广场的大门,庞大的体型将墙壁挤得塌陷,穿过地宫回廊,强行向上冲去,西格玛在后面穷追不舍,一道道骨矛矫矢怒射,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在巨龙面前,哪怕不是真正的巨龙,而是一名圣域德鲁伊变幻的伪龙族,他的强大防御也不是西格玛一个中阶法师可以轻易破开的。即使用他最得意的二十四连骨矛对冲连环,也仅仅只能破开巨龙的鳞片,入肉不过几厘米,就被巨龙浑不在意地弹开,至于骨矛上淬的最凶猛的**,在巨龙那强大的身体素质面前,也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他终于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无法战胜敌人,无法阻止敌人,即使再努力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西格玛知道尤文图斯要干什么。
夺走悲风,然后将半兽人们全都杀死。
虽然巨龙没有说话,但西格玛已经从他充满杀意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用意:圣殿组织辛苦培育出了半兽人,怎么会将它们留给德鲁伊?也许在这个疯狂的学者眼中,圈养在半兽人山谷中的试验品,仅仅是用来观察习性的样品,等到大功告成,就要彻底销毁。
虽然知道,但阻止不了。
他咬了咬牙,摸了摸法师包中的死亡一指卷轴,他的魔力所剩不多,贸然释放法术后,一定会处于魔力枯竭的状态,到时候就全然没有反抗之力了——所以这个法术注定只能用于最紧要的关头,但什么时候才是最紧要的关头呢?
巨龙那庞大的身躯掠过宽阔的大殿,撞破巍峨的石门,狰狞威严的庞大身躯突入山谷,悠长的龙吟响彻四野,它扇动翅膀掀起猛烈的狂风,从长长的石阶一掠而下!
西格玛随后冲出宫殿,他看了看人头攒动一片大乱的村寨,提气高喝,风元素将他的声音远远传了过去:“还愣着干什么,顺着那条小路离开山谷!援军很快到来,我会拖住他们,你们能跑多远跑多远!”
巨龙闻言,又是一声长吟,仿佛在嘲笑他一样,天空的王者向下猛然俯冲,一道炽热的线形龙息喷射而出,将一条直线上的一切烧成灰烬,草地,树木,房屋,半兽人!
惊叫和怒骂声从远处响起,半兽人们忙不迭地躲避着巨龙的扑击,这条凶恶的怪兽划过一个长长的弧度将两个躲避不及的半兽人抓在手中,生生捏爆,仿佛向西格玛示威一样,旋身飞上天空,出了凶恶的咆哮。
西格玛懂他的意思。
你是绝世天才,又有圣域卷轴在手,我杀不了你,也拦不住你,但我要杀这些半兽人,你也同样拦不住我!你要保护他们,你要与这些卑劣的家伙为伍,那就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仿佛是这片天空最强的唯一猎食者一般,巨龙盘旋在山谷上空,快地捕杀着落单的半兽人,将他们一一杀死,将他们向一起驱赶。
西格玛一阵头晕目眩,即使他自认为意志坚定,也有一千个理由使自己相信,这一回自己根本没有做错——但看着一个个半兽人无助地死去,看着他们临死前的惨嚎,看着他们悲痛欲绝的亲人,他的内心不断地向灵魂问,这一切是不是由自己造成的呢?如果不跟悲风认识,就不会来这个山谷,如果不会来这个山谷,就不会多管闲事地去对半兽人的事情刨根问底,如果不刨根问底,就不会鼓励着半兽人去反抗,如果他们不反抗的话,眼前这种事情根本不会生……
不对,不是这样的。
就算此时不反抗,半兽人的研究大功告成,保留了生产流程和实验数据之后,圣殿照样会将这里的痕迹消灭得干干净净,他们不会给德鲁伊留下任何线索和蛛丝马迹,几千名半兽人根本无法转移,等待他们的只有灭口一途,而重新培育出来的半兽人也会作为战争兵器,被投放在战场上,成为名副其实的炮灰种族,而现在,至少他们认清自己的处境之余,还能逃出去,只要逃出去一些种子,种族就可以存续下去,自由地存续下去!
他恨恨地望了一眼巨龙,将圣殿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在心里。
向着村寨中心广场飞去,紧急集合的钟声响起,半兽人们摩肩继踵,满脸慌乱地挤在一起,恐惧、担忧、怀疑、害怕……西格玛甚至有些不敢去看他们的表情,即使深知自己的决定才是正确的,他也不想去看那些被迫付出牺牲的人们的模样。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死灵法师,没有力量来让所有人都不受伤,让所有人都幸福。
他们也许会怨恨我吧,自由什么的,圣殿什么的,炮灰什么的,对于这些人来说,还是太过遥远。对这些半兽人来讲,自己并不是什么带来自由和幸福的救星,而是破坏他们安定生活的元凶,未来的事情对于这些家伙来讲,实在太过遥远,他们只看现在,说着要解决这件事情,反而引出了恐怖的强敌,我这种人,真讨人嫌啊。
西格玛苦笑了一声。
他落在地上,看着牛头人大长老。
大长老也在看着他,眼神依然如同一只老黄牛一般,平静,温和,包容一切,如同慈祥的祖父一般。
“与狼共舞,我们要谢谢你,无论如何,你揭开了事情的真相,使我们不至于稀里糊涂地死去。”大长老温和道,他确实像是一个包容一切的长者,无论西格玛的态度是不屑是凶恶是盛气凌人是高高在上,他都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现在也是如此。
西格玛苦笑了一声,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他轻声道:“无论你们怎么想,我都要坚持自己当初的承诺,组织大家离开吧,去外面的世界……”
“你在因此而感到愧疚吗?不必如此,如果你没有干涉此事,我们虽然可以在安稳地生活几年,但几年后面对这庞然大物的,也许只有我们自己了……”大长老静静地看了西格玛一眼,“至少现在,有你与我们并肩作战,我们还有存续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