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座看起来下了很大的决心,动用了很大的毅力,将口中的食物强行咽了下去,在西格玛即将开口的一刹那以突破天际的嗓音喊道:“求你别说了!别说了!稍微尊重一点……不,稍微可怜可怜我吧!我被关在这里,好生寂寞伤心,唯一的乐趣就是吃一些你带来的美食,不要连这唯一的乐趣都剥夺了啊!”
西格玛很纯良地笑了起来,这笑容让教皇微微打了个冷战。
“我……我们还是谈正事吧!谈正事!”圣座大声道,“我是教皇耶!圣职者们的领袖,这片土地的精神父亲!就算是如今有了些小误会,以至于被关在这里。但我现在还是教皇,所以有权利和义务了解所发生的情况!所以说。今天发生在宗教裁判所里的事情我很关注,西格玛你能不能再详细跟我谈谈细节?”
“哦?”西格玛冷笑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在二十分钟前我刚刚来的时候,就向陛下您说了这事了,结果只是粗略地讲述了一番,您就坐在地上像个小屁孩一样蹬着腿,发着脾气说‘反正现在代理教皇职权的是克雷芒那混蛋,他既然敢做这事就自己处理着烂摊子吧,我不管我已经被架空了我是政治斗争的失败者,快给我好吃的东西’这种话吧……”
“这绝对是你的幻听。西格玛!”圣座腆着老脸道,“我怎么会这么不负责任呢!”
死灵法师嗤笑道:“那圣座你有什么看法?”
“其实……克雷芒做得很好。”教皇轻轻叹了口气,“在爆炸案发生之初,云中城新一轮流言兴起之际,他没有一味地隐瞒消息,也没有一味地镇压封锁,而是选择堂堂正正的应战,以圣殿的舆论战手法来回击他们……很果决啊,就像是刚刚发现了棘手的难题。就立刻给出了完美的答案,我也不知道易地而处,在这种危机的时刻,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出这种精彩而毫无破绽的决断……”
教皇似乎只是单纯的感叹。但西格玛听到之后,沉思之色在脸上一闪而逝。
“不过应该提醒克雷芒注意一点……”死灵法师只思索了数秒钟,教皇就话锋一转。声音中透着凝重,“这次荆棘铁狱的事件。显然是有内鬼居中策应。据你所说,在逮捕了那个爆炸案凶手之后。圣殿似乎就开启了下一步的计划,隐藏在荆棘铁狱中的圣殿奸细偷偷地开始布置爆炸物品,凶手被押进荆棘铁狱接受一段时间的刑讯之后,假装熬不过酷刑,口头有些松动,正巧那时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克雷芒准备亲自去审问,正好收到了对方准备吐露实情的讯息,这样的话,心中激动和松懈的克雷芒就会匆匆进入荆棘铁狱,正好落入圣殿的下怀荆棘铁狱关闭,凶手自爆而死,死前引发了所有被奸细布置好的特殊爆炸物,轰开一些低级黑暗生物的牢笼,制造混乱,再由一名圣殿奸细携带着大量魔力物品前往核心区,引诱那些最强大的黑暗生物恢复实力、破笼而出,然后拼死围杀克雷芒……”
说到这里,圣座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和庆幸,望着西格玛,缓缓道:“多亏有你在,否则还真没人能压住那些老怪物……”
西格玛的笑容非常天真无邪。
但教皇只是匆匆提了几句,他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所以根本没有想到西格玛不仅镇住了那群老怪物,还跟他们绕了很长时间的大圈,然后击碎了这些家伙所有的傲慢和侥幸,最终成功地说服了他们为他服务埋下了一个很妙很妙的暗棋。
眉头紧锁,圣座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他沉声道:“这个计划很巧妙,如果不是你这个意外变数在,说不定现在已经成功了赛诺留斯在外,我被困在大天使号中,如果克雷芒出了什么岔子,那教廷的指挥系统会陷入混乱之中,后果不堪设想。在这种情况下无数凶暴的黑暗生物冲出荆棘铁狱大开杀戒,那教廷……”
他看起来很是后怕,感叹了两句后,就直指核心:“记得我刚刚说什么了吗?这个计划虽然巧妙,但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荆棘铁狱中必然要有圣殿的奸细,而且绝对不止一个,否则根本无法从容地布置好爆炸物,并规划这种计划……”
说着说着,圣座苦笑起来:“我们早就知道,教廷中潜伏着来自圣殿的奸细,但知道这事儿的仅限于枢机会议的这个小群体,绝大多数圣职者是不知道的。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却将这件事情摆在了台面上,摆在了大家的面前。”
“至少荆棘铁狱里的黑衣修士们……他们不是笨蛋,应该能猜到,圣殿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大事,肯定有奸细从中策应,况且你俘虏的那名高阶圣骑士,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教皇长长地叹息道,“然后他们就会意识到,亲密无间的战友和教友中,也许隐藏着不怀好意的叛徒,于是他们不得不开始互相怀疑,猜忌和自危由此而生……”
“而这消息是包不住的,因为圣殿的阴谋才刚刚开始……整个云中城的圣职者们早晚都会知道,威胁着我们的组织,叫做圣殿,而我们光荣的圣职者队伍中,隐藏着他们的奸细……”圣座望着西格玛,再次苦笑道,“你明白这对于圣职者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吗?可以托付生命的袍泽情谊就会变质了,而猜忌的种子一旦被埋下……”
西格玛也陷入了震惊之中。
他毕竟不是圣职者,也不是教皇,没有想到这至关重要的一环,他没有想到,克雷芒似乎也没有想到,只有圣座以他数十年的眼光和经验,一眼看出了症结所在。
死灵法师深吸了口气,平静道:“圣座,您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匆忙之中,哪有什么好的办法?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种。”教皇的表情变得很奇异,似是不忍,似是挣扎,最终他颓然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你不必问我,将我指出的问题关键告诉克雷芒就好,我的办法,就是他的办法,你这么一说,他肯定能想到的……”
“这……”西格玛似有所悟,他望着有些低落的教皇陛下,想要劝些什么,但无从说起,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会告诉他的……克雷芒在脱困而出、送我离开荆棘铁狱时,他眼中的怒火简直能焚尽整个宗教裁决所,此时一定在不择手段地折磨逼问那个俘虏吧。圣座……我能稍微理解一下你的想法,也许你们俩都有成为教皇的才能和品质,但比起他来,我还是觉得您来做教皇,更加讨人喜欢。”
他指了指依然蹲在地上的老头。
身边满地散乱着食物垃圾,左手持酒瓶,右手绰肋排,露着大毛腿,嘴角还有一点肉末的,满嘴油光的教皇冕下。
总觉得教皇,就应该是这种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