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伏湛回到司徒府,开始着手写辞呈。辞呈还没写几个字,有下人进来禀报,说是大司空宋弘求见。
伏湛亲自出府相迎,把宋弘请入正房的大堂。二人分宾主落座后,宋弘看了伏湛一眼,说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来伏公的司徒府做客了。”
“是啊!自从陛下出征以来,你我都忙于政务,的确是好久没有坐下来说说话,聊聊天了。”伏湛叹息一声。
宋弘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说道:“陛下向来敬重伏公,而今日在朝堂上,陛下不仅斥责了伏公,还罚了伏公的半年俸禄,这是……”
伏湛苦笑,直截了当地说道:“是陛下希望我让贤。”
宋弘身子一震,诧异地看着伏湛,急声说道:“伏公,这话可不能乱说。”
伏湛直接把桌上写了不到一半的辞呈拿起,他抖了抖手中的竹简,说道:“我现在正在写辞呈。”宋弘下意识地站起身形,走到桌案近前,跪坐下来,定睛细看,见伏湛手中拿着的还真是一份辞呈,他急声说道:“伏公,这……这是伏公多虑了吧?陛下,陛下应该并没
有要罢伏公官的意思!”
伏湛淡然一笑,说道:“等到陛下下旨罢官,那就太难看了,也让陛下太为难了,与其如此,不如我主动提交辞呈,如此,既顺了陛下的心意,我的颜面也算保住了。”
“伏公,我觉得……”伏湛向宋弘摆了摆手,说道:“陛下举办宴会那晚,对我连说了三次‘伏公年事已高’的话,难道,这样的暗示还不够明显吗?今日朝堂,陛下又是斥责又是罚奉,意思岂不
是更加明显?”
说到这里,他又向宋弘笑了笑,心照不宣地说道:“如果司空没有察觉到异样,今日也不会来我的府上,一探究竟吧?”
宋弘沉默了一会,苦笑道:“当初,陛下刚刚迁都到洛阳,亲自请来伏公坐镇,伏公对大汉之基业,立下过汗马功劳,我以为,陛下不会对伏公如此无情……”伏湛面色一正,说道:“司空此言差矣!倘若陛下真对我无情,以我隐瞒不报之罪过,陛下完全可以罢免我的官职,而陛下只是罚奉半年,对我,已经是留了诸多的情面。
”
说着话,伏湛提起茶壶,为宋弘到了一杯茶水,继续道:“何况,朝堂之上,又怎会讲情义?能者上,庸者下,乃天经地义!既然我已不称职,理应让位给贤能之士。”
看着伏湛没有写完的辞呈,宋弘突然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他和伏湛,很多政见都相同,所以在朝堂上,他二人往往都站在同一边。现在伏湛要辞官,宋弘感觉自己以后在朝堂上,怕是要形单影只了。伏湛别有深意地看眼宋弘,沉默片刻,幽幽说道:“陛下仁善,但绝不蠢笨,陛下之谋略,远胜你我。司空,我走之后,你……你处世需多加小心,行事需多加谨慎,要洁
身自爱,如此,方能长久。”
他这番话,说得宋弘心头发酸。
他长叹一声,说道:“伏公,你我同殿称臣多年,相互之间,常有照拂,现在伏公要辞官,我这心里……”说到这,宋弘话音有些哽咽。
伏湛笑了笑,说道:“司空不必为我担心,无官一身轻,以我之高龄,早该回归故土,颐养天年,这是件好事嘛!”
宋弘和伏湛又说了一会话,起身告辞。
别过伏湛,他怀着低落的心情回到司空府。刚进门,便有一名仆从快步上前,毕恭毕敬地递交给他一卷竹简,说道:“大人,这是汉阳来信。”
接过竹简,看了看包裹竹简的布囊,上书大司马汉。宋弘眼眸一闪,呦,竟然是吴汉给自己送来的书信。
他拿着竹简,边往大堂内走去,边问道:“送信的人呢?”
“回禀大人,信使已经走了。”
“嗯!”宋弘进入大堂,坐下,而后解开布囊,将里面的竹简抽出来,展开细看。这封书信,的确是吴汉亲笔所写,内容很简单,是向宋弘讨要五万石粮食。
看罢吴汉书信的内容,宋弘哼笑出声,喃喃说道:“吴汉好大的胃口,一张嘴就向我要五万石粮食。”
一石差不多有六十斤,五万石就是三百万斤。
这听起来好像很多,但要看是多少人吃。目前吴汉麾下有十多万大军,就算是十万人,一人每天需两斤粮食,一天下来,十万人所需的粮食就达二十万斤。
三百万斤的粮食,其实也只够这十万将士吃半个月的。
吴汉知道朝廷目前也缺粮,他没有向宋弘索要十万、二十万石的粮食,只要五万石粮食应急,已经是把军中所需的粮食压缩到最低程度了。
只不过这在宋弘看来,吴汉还是在狮子大开口。
目前洛阳粮仓里有没有粮食?当然是有的!只不过现在洛阳粮仓里的粮食都是常备粮,是为了预防天灾发生,应急用的。
这些应急用粮也不是不能拿出来使用,在特殊情况下,是可以用的。
至于何为特殊情况,这就需要大司空来做出定断了。
宋弘拿出常备粮给吴汉,自然有他的道理,宋弘不拿出常备粮给吴汉,也有他的道理,大司空主管粮食这一块,他想怎么定就怎么定。
但就汉阳的战况而言,如果主帅是伏湛的话,宋弘没准就拿出常备粮,给汉军送过去了,但主帅是吴汉,那情况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