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的箭矢仿佛无穷无尽似的,令推进中的陇军方阵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在后面观战的隗嚣,眉头紧锁,抬起马鞭,指向前方的略阳城,沉声问道:“敌军箭阵,怎如此凶狠?”射出来的箭矢,仿佛不要钱似的。
事实上,汉军所用的箭矢,的确是没花钱得来的。
略阳守军逃走时,给汉军留下了大量的军备,其中便包括数十万的箭矢。现在,汉军把这些白白捡来的箭矢,都用到了陇军身上。
陇军的前军,顶着汉军的箭阵,好不容易推进到五十步内,这时候,略阳城头上射下来更加密集的弩箭。
箭矢是在空中画着弧线砸下来的,而弩箭则是径直射下来的,首先遭殃的就是前排兵卒。
一轮弩箭箭阵过后,推进中的方阵,前面倒下一排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插了十数支甚至数十支的弩箭。
第二排的兵卒迅速向前部位,可是接踵而至的第二轮弩箭又射在他们的身上。
在汉军一轮接着一轮的箭射之下,陇军的伤亡呈直线上升。这支由数千人组成的前军,都没推进到略阳城墙的近前,便听到后方传来鸣金声。
前军将士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后队变前队,全部向后撤退。在他们退下战场后,再看战场上,躺着上千具之多的尸体,每具尸体的身上,都跟刺猬似的。
率领前军的将官来到隗嚣近前,插手施礼,问道:“大王为何鸣金撤退?”他们眼瞅着就要攻到略阳的城前了,这个时候撤退,等于是白白付出上千兄弟的伤亡。
隗嚣看了一眼麾下的将领,阴沉着老脸说道:“敌军箭阵甚烈,我军将士,难以抵御,与其冒险进攻,不如在此牵制,等李育、田弇那边,先攻破敌军之城防。”
前军将领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话,立刻明白隗嚣的用意,大王是不愿己方打头阵,去与敌军硬碰硬,而是想让李育、田弇那边的蜀军先和敌军打消耗。
作为将军,他不愿意躲在人后,这太丢人现眼,也太没骨气。但站在隗嚣的立场上,他完全能理解隗嚣的做法。
刘秀、公孙述、隗嚣这三方,属隗嚣的地盘最小,实力最弱,如果己方自己还不想方设法的保存实力,未来的下场,要么是被刘秀吞并,要么是被公孙述吞并。
在私心的作祟下,隗嚣对略阳只做了试探性的进攻,在折损上千将士之后,立刻撤回了进攻的兵马。
同一时间,李育率领的三万蜀军,在进攻略阳的北城。汉军在北城这边有五千多人,为首的主将正是铫期。
另一边,田弇率领的两万蜀军,在进攻略阳的南城。汉军在南城那边的守军也是五千多人,为首的主将是祭遵。
略阳南、北城的战斗,几乎就是西城那边的翻版。刚开始,李育和田弇都有派出兵马,进行强攻。
但见到守军的箭阵甚为凶狠,又听说西城那边陇军已退,他二人也不再一味的进攻,而是下令进攻的兵马回撤,变成干打雷不下雨。
联军的表现,可以说和刘秀预料中的一模一样。
隗嚣的陇军等着蜀军先打,李育、田弇的蜀军,则等着陇军先打,双方都在等对方先上,而自己不愿去打头阵,两边是对着磨洋工。
在这种心态之下,联军还想撕开汉军的防线,还想攻下略阳,那自然是痴心妄想。一天的时间,就在联军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势下,被消耗殆尽。
等到天色暗下来,李育和田弇率领各自的兵马,回撤到隗嚣那边。
此时的隗嚣,脸色异常之难看,自己为保留实力,不愿与汉军硬碰硬也就罢了。
可千里迢迢,前来增援的蜀军,竟然也存有私心,也想着保存实力,不愿去打头阵,简直是厚颜无耻至极。
联军与略阳的西城外,安营扎寨。中军帐内,隗嚣居中而坐,面沉似水,众将分立两旁,一个个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隗嚣环视众人,猛的一拍桌案,怒声说道:“今日之战,简直令人窝火!你们自己说,今日之战到底是怎么打的?”
陇军的将领们面面相觑,心里嘀咕,大王啊,是你不让我们全力攻城的,现在怎么又埋怨起我们的不是?
当然了,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赵恢低声说道:“大王,敌军凶狠又顽强,我军强攻一整天,伤亡甚大!”
李育和田弇看眼赵恢,都差点笑出声来。自己又不是瞎子,陇军从战场上运送下来的尸体,总共也就千把人,这就是伤亡甚大?
隗嚣狠狠瞪了赵恢一眼,怒声喝道:“没用就是没用,不必在本王面前找借口!”
说着话,他转头,目光落在李育和田弇身上,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问道:“李将军、田将军,今日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啊?”李育和田弇相互看看,心里暗道一声来了,隗嚣当众斥责赵恢,其实就是在做给他俩看的。两人心里明镜似的,脸上丝毫没有表露,继续装糊涂,正色说道:“回禀朔宁王
,我军在攻城时,亦遭受到汉军的顽强抵抗,几次强攻,皆被汉军打退,损兵折将,不计其数。”
隗嚣气得牙痒痒,今日蜀军的伤亡,还没有己方的伤亡大呢!李育和田弇毕竟是公孙述的人,人家是过来帮忙的,他也不好太过重斥责。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陛下派两位将军前来汉阳,对两位将军都寄以厚望,还望两位将军能尽心尽力,切不可阳奉阴违。”李育和田弇面色同是一正,双双插手施礼,齐声说道:“微臣对陛下,自当尽忠职守,肝脑涂地,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