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错了,您能不能让一让,我这儿调釉呢,挡光了你。”我搅着碗里的材料,面前摆的是一个已经拼接好,只差修补缝隙的青花双蝠碗。
眼镜儿往旁边侧了侧身,须臾又忍不住凑过来,一脸神秘:“你是真的蠢,还是太脱俗了?我要是你,我肯定不回来,赖也要赖在基地里。”
我手里头动作一顿:“为什么?”
他道:“你傻呀?别的不说,那鼓是你发现的吧?那墓是你带的头吧?你是可以拿下第一责任权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瞬间,你就可以从金陵考古院路人甲,成为业内知名研究员。你现在跑了,项目还被压了,到时候再接手的,就是那边的人。不管有多大的成就,跟你就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他见我没反应,咋了咂嘴,道:“这么说吧,咱做人,本本分分,不害人,不争不抢,这是对的,但该是咱的东西,咱也不能拱手让出去吧?”
我虽然一门心思在手艺上,但人情世故也并非一窍不通,事实上,眼镜儿说的这点,我知道。
但我之所以没有揪着不放,也是有原因的。
时代在发展,老手艺有老手艺的优势,但进了考古院后,我发现了在文物的修复工艺上,已经有许多现代化技术,非常高明,有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一味的守旧,无异于固步自封,而将两者相结合,取它们的长处,去创新,去发展,才更有利于工艺发展。
而这个过程,需要更多的学习和积累。
眼镜儿追求职称和认可度,我追求真相。
比起拖着伤势,赖在基地,既无法展开工作,还给队伍添麻烦,我更在关注效率和结果,至于名声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非我所求。
若再谈金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咱们所里待遇不错,够我用了。
真要求财,当初我跟着赵羡云干,岂不是更舒坦,何必每天公交车上下班,来这儿报道啊。
我将自己的想法一说,眼镜儿无语,道:“你这是富贵看淡,名利也看淡了,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了。”
等等,这关女朋友什么事儿?
“我不是没有女朋友,喜欢我的姑娘很多你知道吗?”
眼镜儿估计想起了之前的火车搭讪经历,顿时气成了仓鼠脸,感慨说:“我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上,长得丑的人,说看淡富贵名利,会被嘲笑成没有上进心的屌丝……而像你这种长得好看的,就会被赞美为仙风道骨,出淤泥而不染。”
我道:“你领悟到了人和人相处的真谛。”
眼镜儿翻了个白眼,想了片刻,问我:“我想去割一个和你同款的双眼皮儿,你觉得行吗?”
我正想告诉他,他割双眼皮没用,天天带着眼镜儿,双眼皮儿别人也看不见不是?还没开口,门卫室打来电话,说外头有人想进来,说是跟我预约了,姓洛。
老洛?这小子,我什么时候跟他预约了?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心里一边吐槽,我一边握着座机话筒,对门卫道:“是我预约的客人,麻烦放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