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中,荀老果断地放弃了自热杯的炼造。
他开始炼一把剑。
一把短剑。
因为他觉得,如今凡人最缺少的不是方便的自热杯,而是能保护自己的剑。
若有剑在手,那一日,他便不用眼睁睁看着言诚为自己与景严拼命,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剑虽短,但炼制却极不易。荀老本身不能使用念力,只能依靠运气,偶尔与身周念力产生些微感应,再由这感应,去影响天地念力。
但言诚可以使用念力。
于是荀老便成了指挥者,而炼造之事,全交给了言诚。
那么,他便必须悉心指导,将自己所知之法,尽数告之。
炼器,并不是件易事。
选材难,炼料难,打造成型难,而将天地念力引入器中更难。
最难的,却还是如何能让这念器能被凡人使用。
这一个月里,言诚也只做到了第二步。
选材虽难,但只要用心尽力终可完成。但炼料,却要加倍小心。
以念火炼料,去除料中杂质,便是提纯。这一过程必须小心翼翼,一点大意不得,而且亦不能急。
炼这短剑的料,便用了二十七日。
但好算还是完成了。当那块赤红铁块被从炉中取出,放入盆内那神奇的“水精”内,隐隐沉下时,言诚满心紧张。
而当许久之后,铁色恢复乌黑,取出后荀老点头夸赞时,这一个月来的紧张,才终于化成了快慰。
“厉害呀!”荀老点头感叹,“我像你这般大时,却还炼不出这样精纯的料。当年我记得光是炼料,便用了几个月的时光。”
“是您指导得当。”言诚认真地说。
“下一步便是打造成型,然后是引天地念力入内,激发念器之力。”荀老说。“这两步更为艰难。其实炼器步骤,与修炼境界相差不多,越是向后越是艰难。”
“学生尽力而为。”言诚点头。
这一日两人未再忙碌,坐下来聊了许多炼器之事,天黑之后,言诚方与三女一道离去。
这一夜里,言诚心念着明日炼器之事,不由猜测着龙泉谷打造器具之时的诸多妙法,不由心驰神往。
第二日一早起来,与三女一起上了山。
来到草屋前,言诚却不由微微皱眉――每天这个时候,荀老都已起来,在外洗摘蔬菜,但今日却不见人影。
而草屋之门虚掩,似有不对。
言诚心中隐约有不妙之感,快步向前推门而入。
屋内布置,一如往常,似并没有什么变化。
荀老躺在床上,和衣而卧,似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他胸膛起伏缓慢无力,出气多,入气少,却大不对头。
言诚不由双眼发红,疾奔过去。
万物生念起,侵入老人身体,试图唤醒老人的生机,让老人度过难关。
念入体,老人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也睁大了。
“好……辛苦……”他长叹一声。
此时三女也赶了进来,一看都知情形不对,急忙来到床前。
“前辈,您这是?”云襄儿一脸焦急。
言诚眉头深锁。
万物生念入体,暂时激发了荀老的生机,但这生机,却完全靠着万物生念维持。
他感应到,荀老体内的生机已然大量流走,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便是他全力动用万物生念,亦再无法挽回。
“为何会这样?”他不由激动起来。
荀老看着他,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有生,便有死。”他说。“人老之后,命便如风中草,不知哪一阵风强,便要将之连根拔起。我老了,以凡人之身炼造念器,已然动摇了自己的根基。风一至,人便再挺不住了。”
“荀老情况如何?”灵心关切地问。
“不好。”言诚语声中带着颤声,目光中流露出痛苦之色。
这段时间的相处,老人对他悉心教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已然将老人当成了朋友、良师。
“怎么会这样?”三女不由难过起来,泪湿面颊。
“哭什么?”荀老笑,“生死由命。天要召我回到它的怀抱,我回去便是了。哪有老而不死的人?死前,能遇到言诚这样好的传承者,我已然知足。”
说着,他挣扎而起,但又摔落。
“您不要勉强。”言诚急忙扶住他。
荀老喘息着,费力地伸手指了指屋中央的天棚。
“那上面有一本书,是我一生炼器心血所凝。”他说。“你取下来,这便算是我临终赠你的遗物。”
云襄儿快步过去,纵身一跃而起,一掌击破草棚。
立时,有一本书掉了下来,她急忙接住,双手捧着来到床前。
“便是它。”荀老微笑。“这里不仅有我一生炼器经验技巧,更有我失了念力之后,悟出的以凡人之身炼器的法门。言诚,全送给你。”
言诚接过书,缓缓点头:“您放心,我必让您的艺业发扬光大,为百世敬仰。”
荀老微笑,摇头。
“什么百世敬仰。人活在当下,便要立足当下。”他说,“虽然眼光要望向未来,但未来他人对你的毁誉,却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否对得起当下的世界,以及未来的世界。”
“学生受教了。”言诚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