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年后,才不过一个月的光景,朱标再次来到这座城市,他看到的只是满眼的萧索凄凉,街上没有了多少行人,即便有也是行色匆匆,道路两旁的地铺,十家有七家关门,开着的三家,凑到近前看,也没有客人,有的只是要帐的。
时不时传出来的争吵哭闹,甚至打架骂娘的声音,让心揪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好好的苏州,瞬间败落了?
毛病出在哪里,是因为苏州钱庄吗?
朱标目瞪口呆,假如真是如此,那李善长父子……或许真是罪有应得,可,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朱标很想问问柳淳,或许他能给自己答案,问题是柳淳已经忙活去了,只剩下老先生汪睿,他咳嗽了一声。
“殿下,士农工商,商为末等,最是卑贱。治国当以农为本,固本培元,才能谋得万世太平,此乃历代兴亡的教训。大凡商贾盛行,人人逐利,全无良心,天下就要大乱。陛下重农桑,就是源于此。殿下,苏州的情况,再明白不过了。”
朱标沉吟,他能觉出汪睿讲的似是而非,未必是对的,但却找不出破绽。只能道:“先生以为当如何处置呢?”
“这个……商贾的事情,让商贾自己解决,朝廷不能给他们擦屁股。至于朝廷,只需要拿出一些钱财,稳住苏州钱庄即可,毕竟钱庄里面大多数还是普通百姓,只要顾好了他们,苏州早晚还能恢复。若是连商贾也一起救,朝廷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汪睿充满了自信,觉得他的办法是最好的。
朱标愕然,假如没见过柳淳,朱标不会有半点怀疑,他只会把汪睿所讲,当成金科玉律,毕竟所有儒者都是这个观点。
可问题是见过了柳淳的手段,朱标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要不要再看看呢?
就在这时候,柳淳跟徐增寿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个人脸上都是笑容。
“殿下,情况我们大致弄清楚了,方案呢,也拟了出来。”柳淳冲着汪睿微微点头,“商本贱业,这次苏州的种种问题,也都出在商业上面,故此必须严惩商人,给他们一个教训才行……汪老,对吧?”
汪睿愣住了,我是这么讲的吗?
我说商本贱业,应该放任自流,怎么到了你这里,变成严惩不贷了?
不对啊,你小子不能把我没说过的话,塞到我嘴里啊,你,你小子别太过分!
汪睿很想争辩,可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驳斥,毕竟前半句的确是他说的……就在老先生转动脑筋,搜肠刮肚的时候。柳淳已经接着道:“我和汪老的看法是一致的,朝廷要先没收苏州钱庄,然后注入资金,重新盘活苏州钱庄,针对需要救助的作坊,商号,必须签署一份约书,将部分股份转给苏州钱庄……也就是皇家银行掌握。”柳淳煞有介事道:“商人逐利,一味胡来,放任商人,就会闹得天下大乱,这就是苏州的教训!所以呢,皇家银行介入,由银行掌握一定股份,影响左右整个苏州的工商业发展。”
“这样一来还有个好处,就是银行和作坊商号绑在了一起,成为利益共同体,说白了,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以后就算再遇到危机,他们也不会盲目挤兑银行,只要大商人稳住了,皇家银行也就安全了,绝不会重蹈覆辙,走上苏州钱庄的老路。”
……
柳淳滔滔不断,讲着自己的方略,汪睿越听越不对劲,这不是老夫的意思,这,这跟老夫的意思南辕北辙,柳淳,你混蛋!
汪睿眉头都立起来了,想插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柳淳瞧他着急,便笑道:“汪老,我这个办法,依旧给了商人一线生机,我知道,你老人家痛恨贪财忘义,卑鄙无耻的商人,恨不得他们都死光了才好。不过苏州城毕竟工商发达,而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给他们一条生路吧!不过请老先生放心,该惩办的商人,尤其是跟李善长有瓜葛的,绝不轻饶!”
这几句话,汪睿的老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呼吸急促,胡须高扬,简直要昏过去了。
柳淳生怕老头死在自己面前,赶快道:“殿下,臣这里有一份详细的方略,另外呢,臣还要去见一见这些商人,回头再向殿下陈奏。”
柳淳说完,跟徐增寿一起出来。
到了外面,徐增寿捂着肚子,笑得要疯了!
“行,你可真行!”
徐增寿一想到汪睿怒气攻心,瞠目结舌,又说不出什么的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就想笑,就想哈哈哈大笑,这么多年了,怕是只有柳淳这个奇葩,能让汪老先生如此郁闷。
“柳淳,你说汪老头会不会被气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