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裴真和韩烺不敢在蓬莱仙岛久留,与众旧友匆匆一聚,又匆匆别离。
走的时候,岛主嘱咐,“去吧,莫要惦念此地,人间才是你的归处。”
裴真不由热了眼眶,韩烺握紧她的手,两人双双离去。
回到京城,以无灵之剑交差宫中,那执着求长生的皇帝如何如获至宝,韩烺毫无兴致知晓。
如此君王,让他想到了曾经与家中夫人谈及的外放。
云南是个好地方,至于这锦衣卫指挥使一位,反正有周颐
元嘉十一年的新春,四角胡同韩府安安静静,反而归宁侯韩府异常热闹。
韩烺想起在蓬莱那镜前的景象,看到从前的父亲和母亲,看到了许多年少时看不到的情绪。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该试着放下了。
初一,裴真正经诊出了喜脉,老太君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好好生!生一大碗豆子!”
裴真竟被老太君说得耳朵发热。
大房三房过来给老太君拜年。没了汪氏的大房安静许多,三房的婶娘听说裴真怀了身孕,还要嘀咕,“这裴氏什么时候进门的我都不知道”
话没说完,就被儿子韩烁提点不要再乱说话。
旁人不知道,他作为韩烺在韩家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人,心里却是明白,更何况,他原没指望儿子静宝过继袭爵,现下静宝要认这位三嫂当师父,他们自然要十二分地敬重。
至于静宝,见着师父就要生扑,要不是被他娘揽住,怕已经扑到了裴真身上。
一家人难得的其乐融融。
韩烺目光从内室收回,看到身旁鬓发染霜的父亲,开了口。
“我欲请调云南三年。”
韩瑞端茶碗的手顿了一下,半晌,道:“也好。”
落了话音,又补了一句,“你自己多保重。”
韩烺忽觉眼眶一热,深吸了口气,“父亲,也多保重。”
韩瑞彻底怔住,看向韩烺,韩烺也抬头看向他。
父子二人皆没有在言语,一切似乎都在不言中,或崩塌,或修复。
上元节刚过,云南便出了动乱,云南偏远地带,皇上要点将却点不着人。
韩烺早就料得此等情形,正要稳稳上前,忽见朝上瑞平侯袁松越脚下微动。
韩烺大惊,莫非袁松越这小子也想带夫人出去耍?!
很有可能!毕竟他那夫人,没有一日不乔装打扮出去给人算命的!
韩烺哪里还敢装模作样地等人请,赶忙自己上前把命领了。
锦衣卫指挥使要换人,皇上还是很斟酌了一番的,还问可还有谁愿意去。
韩烺一个眼神杀到袁松越身边,终于把袁松越的脚杀停了,也在皇上的犹豫中,定下了差事。
周颐稳稳升官,他稳稳调任。
退朝的时候,韩烺走到袁松越身侧,嘿嘿一笑,“多谢侯爷成全!”
袁松越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我道近来云南安稳,为何突然就出了事,原来是被韩大人看上了。”
韩烺被他瞧破,也不慌,笑道:“都是为了夫人。想来侯爷是懂的!”
说完也不等袁松越回话,径直奔家中去了。
四角胡同韩府,沈城来看他的小祖宗,知道小祖宗肚子里又揣了个小祖宗,沈城觉得自己余毒一下清了干净。
沈城探头探脑朝着裴真的肚子看,肯不能现在就看出来小小祖宗长什么样,甚至还有一种,会不会长得像他的错觉疑问。
要是让韩烺知道他这么想,估计会给他重新喂一瓶黄泉茄叶。
裴真让他不要看了,“月份还轻,能看出什么来?倒是你最近在做什么?”
说起自己,沈城长叹一气。
当时锦衣卫拿下查祺的时候,沈坛正好在查祺院中,只是他身怀武艺,跑得极快,但几位跟去的沈家子弟却遭了殃。
沈坛回到沈家给不出解释,锦衣卫却是上门了。
他们这等江湖世家和锦衣卫八竿子打不着,细问之下才知道,沈坛竟然伙同宫中太监,抢夺蓬莱剑。
锦衣卫不管蓬莱剑,却要拿下沈坛进诏狱,沈坛想到黄金水和查祺全落了水,哪里敢去,让沈家人替他抵挡,然而沈家人得知他这个家主公然献剑,没一个替他抵挡,族中几位长老直接联名将他这家主除名。
沈坛跑了,下落不明。
姑苏沈家失了剑,又没了主,这才想到了当年本该做家主的沈城。
沈城摊开双手给沈家长老看,“我身中剧毒,余毒未清,蓬莱剑也已经进了宫,你们来找我,也没用了。”
他如何中的毒,长老们心下有数。
现如今姑苏沈家早已不复从前,若是再同朝廷交恶,只怕有倾覆之险。
几位长老问及沈城,“沈家没了剑,也没了家主,但咱们几百年的大族不能就这么倒了。当年你本是古剑选中的侍剑和家主,如今家族逢变,望你不计前嫌,挑起重担。”
几位长老等不得他的回复,先行回姑苏安顿族人了,让他好好想想。
“我自由散漫惯了,身上又有污点,如何还能回去当家主。”沈城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