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富贵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他心中十分痛苦,拿不定主意。而他的主意不定,整个庙前村的拆迁肯定完成不了。
陈青云走到门口说:“大家都进来吧,有什么想法都可以与我商量。”
在门外吵闹的是何大山的老婆大白鹅,她也跟着几个老人走进屋子,嘴里不停的嚷嚷。原来她家的房子是几个月前才盖好的,在集镇的边缘,门前有个大坪,开了家餐馆,生意也是越来越好,拆她的房子,等于要了她的命根子。
新集镇的规划批准不久,还没来得及做宣传工作,但村民都已经知道,有不少人就喜欢住在大路边,可以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庙前村位于一个狭长地带,左边是雨神河,右边是大田。山区人多田少,任何人盖房子都是依山傍水,谁也不敢将房子盖在大田中,不然全村人都不会放过这种人。山区的水田,因水冷、沙性重,水稻产量低,还只能种一季,所以常年靠政府救济。以前的红杉乡,根本没有工业,手工作坊倒不少,主是木工、篾匠、茶油榨坊、碾米坊、家庭作坊似的食品加工,以及养头猪、养几只鸡、种点蔬菜自家生活用、上山采摘药材,收入很少。
红杉乡的人恋土情结很重,几乎没有出外打工的习惯,加上交通闭塞,这里又没有电视信号,连电线都是近几年才在农村电网改造的时候拉进来的,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很少。他们最大的收入,就是春秋两季的药材交易会,那时家家都会有药材商租用房子,从药材商口中听些城里的故事。对他们来说,城市生活好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陈青云来到红杉乡,几乎是白手起家、在白纸上做图画,这也是他留在红杉乡的原因之一。
进+入文富贵家的都是些老人,他们在集镇上经常做些调解家庭纠纷的工作,相当于地方绅士。
陈青云静静地听着老人们的抱怨,实际上也就是对未来没有信心。有栋房子,就是他们最大的安慰。他们现在居住在雨神河边,挑水、洗菜、洗衣服、带着孩子们在河里玩耍。而新房子离雨神河至少有几百米,搬入新房子,生活上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加上又不在公路边,想做点小生意都不可能,能不搬最好。
陈青云轻声问他身边的老人:“何老爹、去年全家的总收入有多少呀?添了几件新衣服?”
老人想了想:“应该不到五百元,买点油盐酱醋之类的,花不了多少钱,只给娃子添了一件新衣服,过年时还剩下一百元左右吧。”
陈青云又问:“今年到现在,算过有多少收入吗?”
老人笑道:“我家有五口人,一亩二分田,全部种上了烟叶,今天才送到烤烟厂。陈乡长,你引进的这个工厂不错,当场就给了现钱,有两千多块呢。加了两个儿子媳妇都在工厂上班,一个在烤烟厂、一个在鞭炮厂,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每月有将近一千块钱,现在的日子真是好,每天像在喝蜂蜜茶,甜滋滋的。”其他的老人也附和着:“陈乡长,真是搭帮你呢,我们都知道,你来了之后,为我们庙前做了不少好事。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不是不知好歹。如果不是生活不方便,要我们搬家,也不是不可以。”
“想过以后的日子会更好吗?想不想像城里人那样过日子呢”陈青云继续引导着身边的老人,他感觉这些老人简单得像小孩一样,非常可爱。
“陈乡长就别逗我们几把老骨头咯,现在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几位老人嘿嘿笑着。
陈青云知道火候还未到,继续向火里添柴:“假如今后不用担水、不用双手搓洗衣服、不用煤炭和柴禾做饭,那样的日子好不好呢?”
“不担水,喝什么呀?”
“衣服不用手洗,难道会自己干净?”
“不用柴禾,我们吃生的吗?”几位老人摇头晃脑地议论开了:“陈乡长,我们是乡下人,没见识这些新鲜玩意,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陈青云大声说:“我在红杉乡的工作目标,就是要提高你们的收入;建设庙前集镇,完全可以达到那样的生活水平。”
有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担心地说:“陈乡长,我相信你。但你是国家干部,说走就走了,要是新来的乡长又像张功一样,结果房子拆了,我们的生活问题得不到解决,到那个时候,我们拿石头砸天呀。”
农民般的狡猾、农民般的实在,陈青云知道,要破除他们心中的疙瘩,恐怕还得下点功夫。
陈青云说话的时候,大白鹅也停止了吵闹,但起身离开的时候,她却仍然嚷嚷着:“陈乡长,你就是说出花来,我也不相信你,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就是骗我们没见过世面。我家老何可说过,城里人都不可靠。我的房子坚决不拆,除非你把我抓起来。”
第二天,经过仔细考虑的陈青云不停地向外界联系,下午又找来副书记李节。尹真担任工业园主任后,集镇建设的任务就交给了李节。
这阵子,李节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雨神县城和泉湖市,在计委、建设局、林业局、国土局等单位不停地转着,他告诉陈青云,直到今天上午,才将集镇建设的全部手续办妥,现在已经可以开工了。
两人又来到水电站工地,林确正戴着安全帽指挥工人干活,构筑水泥坝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