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牛还想去挑另一个车灯,穷死鬼已飘到它旁边,在它额头上轻轻抹了一把。
疯牛瞬间清醒过来,惶恐不安地跳到一边,往稻田里逃开,再也不争强斗狠了。
穷死鬼如法炮制,这头猪背上抹一把,那条恶狗颈上摸一下,又对着另一头牛当头哈一口气……
那些被穷死鬼接触过的动物,都瞬间清醒过来,然后趁乱逃走了,不再进攻,也不再被进攻了。
……
这一场人畜大战(人看不见鬼,也就没把鬼当一回事,更没为鬼记功),不到十分钟九结束了。
路上堆满了“畜”的尸体,空气中飘荡着“畜”的血腥味,以及“畜”即将断气的哀嚎、抽搐声。
这场战斗中,人可算是大获全胜了,除了公安局长损失了一块皮肉,其他的人都毫发没损,安然无恙。
当然,烂了三个车灯,瘪了五道车门,那可是车的损失,低级商品而已,微不足道。
普通警察立了功,特警立了功,官兵更是立了大功,保家卫国者,可算是皆大欢喜。
在鬼方面,当然也功不可没。
抽肠鬼洋洋得意地用肠子勒死了七头疯牛,砸死了九条狗,甩死了十二头猪。
穷死鬼用自己独特的手法,放生了十八头牛、二十四条狗,八头猪。
战斗结束,喘息片刻,警察们拖开路上的动物尸体,碾着汪汪血液,车队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县长还在呼呼大睡,六百多个村民也还在梦里闲游,刚发生的惨案,与他们毫不沾边——如果沾边,他们都死了。
穷死鬼看看那些死透或没有死透的动物,突地感到很烦,很累,心儿隐隐作痛,便一屁股坐在路旁的草地上,赌气似的说:“危险过去了,该收工休息一阵了。”
“休息?紧要的活儿还在后边哩!”抽肠鬼跳到县长的轿车顶上,看看越来越多的星星,紧张起来,“他们肯定要来凑热闹了!”
“他们是谁?”穷死鬼没好气地问。
“十八层地狱的竞争对手,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抽肠鬼语气凝重了许多。
穷死鬼立刻跳了起来,仿佛屁股被蛇咬了一口:“我喜欢的那个货,也要来了吧?”
“老弟,阴间美丽可爱的鬼多着呢,千万不要太当一回事,不然,你会没好日子过的。”抽肠鬼老大不以为然,因为他除了相信欲望和钱,再也不相信爱了,“美丽漂亮的鬼,都是烂透了的,不要因外表的光鲜而鬼迷心窍啊!”
“除了工钱跟你有关,其余的事我自己决定!”穷死鬼发觉自己越来越有主见了,也越来越感到自豪了,“明知道那货不是个好东西,不知跟多少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瞎混过,我还是特别喜欢她——我他妈的简直是贱骨头,对那些良家妇女或纯情少女,就是喜欢不起来。”
“嗨,这不奇怪。在这金钱至上,享乐成风的阴曹地府,没钱的男鬼总是很自卑,自卑的男鬼总想随随便便过活。等以后你有钱了,眼界开阔了,见到的女鬼对了,就会有很多改变的,就会明白你真正想要的鬼,茫茫鬼海中仅有一个。”抽肠鬼在虚空划燃一支雪茄,吞云吐雾着,老气横秋地说着,“来,同我一块儿为县长大人护驾吧,那些小民百姓死几个没关系,这个发财工具可不能出现三长两短。”
“有你护驾,足够了,我还是去看看那些小民百姓吧,他们像老子毛长生一样可怜,像老子毛长生一样重要,可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穷死鬼对着县长的轿车,使劲吐了一口唾沫,纵身跃上了满载着村民的大车,郁郁寡欢地四下漫望着。
不远处的乡街上,已出现了点点灯光,那么可爱,那么奇妙,但这个山清水秀的大村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仿佛死掉了一般,显得那么孤独,那么寂寞,那么无助。
穷死鬼救醒后逃走的那几头牛,在田地里不安地走着,走几步低下头想吃草,舔舔,觉得索然无味,又心不在焉地走开了。
那几条狗,紧紧地跟在牛的身后,仿佛牛就是它们的主人,是它们最后的依赖,时不时发出一声轻吠,吠声中充满了失落、惆怅和悲哀的味道。
那几头幸免于难的猪,不远不近地跟在狗的后面,哼哼唧唧,仿佛一帮安居乐业惯了的富家子弟,走上了颠沛流离的天涯路……
穷死鬼情不自禁,泪水盈眶了,但他怕被抽肠鬼看到了笑话,立刻背过脸去,迅速揩拭了三下。
其实,抽肠鬼早已看清了切水果的一举一动,冷笑着暗自说:“耳活心软,触景生情,生来不是干大事的材料!不过,有这样的小工,做老板的尽管放心:一向念旧的人,都会成为忠实的员工或走狗!”
正在这时,领先的警车突兀地刹住了,后边的驾驶员眼疾手快,也赶紧刹车,不约而同询问起来:“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