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看你的字条。”被苏墨轩贴近了说话所呼出的气息弄得脖颈微微有些发痒,顾白羽同样压低了嗓音,没有回头地,对着苏墨轩嗔怪出声,却是在低头查看受害者尸体的瞬间,又恢复了先前那镇定敏锐的状态。
挖掉受害者双眸的,显然并非是什么专业制作出来的工具,受害者空洞的眼眶周边尽是肌肉撕裂的血肉模糊,而那漆黑一片却缓缓流淌着黑色血液的眼窝之中,却是有着数不清的,被人用利器狠戳之后留下的痕迹。
凶手的愤怒愈发的强烈。
仔细地查看着受害者眼窝附近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状况,顾白羽始终镇定从容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难以忽略的寒意。
凶手是硬生生地用利器刺穿了受害者的眼眸,然后反复的手起手落,反复的刺穿折磨,直到那藏在眼窝中的眼球已经惨不成形,凶手方才停下折磨的双手,将受害者的眼球,狠狠地剜了出来,紧随其后,又是另外一只眼球……
低眸瞧着受害者丰华魁那满面恐惧扭曲的面容,顾白羽仿佛还能够听到,他被刺破双目时,那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仿佛还能够看到,被控制的动弹不得的他,在被凶手反复折磨之后,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无依。
“油纸条上写着的字是‘盲从’,”将顾白羽递给他的油纸条妥善的收好,苏墨轩清冷的嗓音中,充满思索的意味。
低头看着面前躺在污秽之中的受害者尸体,苏墨轩顿了顿,继续出声说道:“看来,我们的第四个受害者丰华魁,在五年前的那场命案中,应该是个没有犯什么太大错误的从犯。”
盲从,剜掉双目。
第三个受害者丰庆贾的儿子。
不需要凝神细想,顾白羽便瞬间明白了苏墨轩话语中没有直接挑明白的意思。
五年前的丰华魁,不过是个风华正茂却是稚气未脱的少年郎,偶然遭遇到那场不知因何而起的命案,原本就有些不知所措的他,自然是会下意识地选择听从自己父亲的话。
而丰庆贾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说谎,用谎言来包庇那个原本应该受到惩罚的杀人凶手,而仅仅跟随着自己父亲的步伐,丰华魁也选择了沉默,甚至,选择了成为那冷酷凶手的帮凶。
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时候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做法,会在多年后的今日,仍旧被人耿耿于怀的谨记在心,然后,以最为残忍、最为直接的方式,“回馈”在他自己的身上。
“墨轩,你有没有觉得,这衣服的锁边和缝制的方法,有些特殊?”
从沉沉的思索中抽回自己的思绪,没有忘记自己尚且处在勘查现场之中的顾白羽,继续低头认真地查看着受害者身上所可能留存着的线索,那充满锐利的目光,却是被受害者身上肮脏不堪的衣服走线,所深深的吸引。
“锁边和缝制的方法?”下意识地重复着顾白羽说出口的话,凑过身子的苏墨轩,极为认真地看着顾白羽抬手递到自己面前的布料。
那布料的锁边走线密密麻麻一如平常,然而仔细看去,却是能看得出,那隐藏在密密麻麻针脚之下的,一条婉若游龙似的走线。
眸子里的目光瞬间严肃起来,然而手底下,却是默不作声地,悄悄的将那有缝线的一角衣料撕扯了下来——证据需要完整的保存,却更需要,在不被拦阻的情况下,尽最大可能的,让它说出自己所代表的事实真相。
漆黑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苏墨轩抬头看着,那不远处脚步匆匆地向着自己方向赶来的郑太守郑一毅。
“苏侍郎,顾仵作,有劳,有劳,”大老远地,颇为眼尖地看到苏墨轩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郑太守面容带笑的,加快脚下的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抛尸现场,挤过喧闹的人群,来到了苏墨轩的身边。
“老夫这几个手下也着实不懂事了一些,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非但没有先来禀告老夫,反而是跑到客栈里去麻烦苏侍郎和顾仵作,真是不应该,不应该,待老夫回去,好好教训他们这些手下一顿。”
满面笑容,凑到苏墨轩身边的郑太守,微微躬着身子,对着苏墨轩语带恭敬的出声说道,却是话里话外的责怪着跟在身后的章明松章捕头,没有第一时间将消息通知到自己手里。
“没什么不应该的,我是刑部派来查案的刑部侍郎,正在查办的案件中有了新的受害者,章捕头不第一个通知我,难道要第一个通知满面笑容的郑太守你么?”
淡漠的话语中丝毫不留情面,站起身子,硬生生高出郑太守大半头的苏墨轩,低垂着眼眸看向站在近旁的郑太守,目光之中,尽是散漫和不屑。
“苏侍郎话虽如此,但老夫我好歹是一城之太守,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理应禀告我才是。”
满面的笑容微微的僵了一僵,听出苏墨轩话语中的不甚亲近,稍稍有些愠怒的郑太守,强硬着态度,对着苏墨轩出声说道。
“理应?”剑眉轻挑,苏墨轩看向郑太守的目光中,带了几分不怀好意,忽然间抬起右手,苏墨轩直直地指向座落在身侧的“望月楼”,说话的语气瞬间冰冷下来,道:
“理应的事情有许多,郑太守你自己,究竟做到了多少?!连着四起命案,受害者的遗体都被抛弃在这‘望月楼’的后巷之中,郑太守你自己说,这‘望月楼’的老板,是不是‘理应’出现在本侍郎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