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呆愣地看着紧紧抓住自己衣袖的盛立彬,虽是纨绔却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场面的辛少骏,说不出自己在那一瞬间,心中,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脑海之中,究竟又是怎样的一种想法。
满目清晰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盛立彬,那面色痛苦的向自己求救的模样,辛少骏下意识地伸手去推,想要摆脱盛立彬的在挣扎之中的抓缠,却不想越推越紧,越推越紧。
内心被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惶惑所充满,拼命地向后退着身子,辛少骏的双手,仍旧在无意识地推搡着紧抓着自己不放的盛立彬。
忽然之间,被紧紧抓着的手腕一松,出于惯性而继续推搡出去的双手蓦地扑了个空,随着窗外传来的一声闷响,辛少骏的心中不由自主地一慌。
抬头向屋子中四下看去,却惊讶的发现,前一刻还在自己身前挣扎不已的盛立彬,此刻已然消失在满地狼藉的雅间之中,不论他搜寻的目光再三地扫过那个角落,那个痛苦挣扎着的身影,只是一个无影无踪。
那一声闷响在心头再度浮起。
反应过来的辛少骏,急急忙忙地冲向雅间的窗台,却只来得及看到,盛立彬那仰面朝天摔倒在后巷地面上的沉沉很硬。
借着隔壁青楼那略显旖旎的昏暗烛火,辛少骏愣愣地看着盛立彬那沉沉而落的尸体,砸翻了堆积在后巷的泔水桶和垃圾盒。
霎时间污水横流,垃圾满地,而盛立彬那略显壮硕的身影,却再也不曾动弹过分毫。
从未有过的寒凉之意瞬间从脚底升起,仿若一棵蜿蜒向上的藤蔓,紧紧地,将辛少骏包围环绕在其中,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辛公子,有什么好怕的?横竖他现在已经是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死人,难道,你还怕他会忽然诈尸向你索命不成?”
看出了辛少骏的恐惧与怔愣,站在屋子中央,将装着砒霜的小瓷瓶擦干净收好,丰庆贾走上前去,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之中,满是不甚在意的劝慰。
就仿佛,刚刚被他亲手灌了毒药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个没有感情和血肉的稻草人一般。
“还是说,辛公子你在担心,那个盛立彬留在世上的遗孀和孤女,会奋起反击,联合起来报复你?”
唇角挂着的冰冷笑意不减,丰庆贾落在辛少骏肩膀上的手,继续玩笑似的轻轻拍着,却是颇为好奇一般地,向着窗外探出去身子,借着昏黄的灯光,看了看盛立彬那跌落在污秽中的尸身,摇了摇头,咋舌说道:
“啧啧,他的命竟然不好到这种地步,就连死,都死得这么难看!不过也就是他活该,谁让他活着的时候整日里趾高气扬的,不将我放在眼里?!”
阴冷的话语中满是嫉妒和报复得逞的快感,脸上的笑意更深,却不再是想要谋害别人的阴冷,丰庆贾自顾自地笑着,心中充满异常的轻松愉悦。
“再是天黑之后的‘望月楼’后巷,然而却也并不是深夜,更何况,与那‘望月楼’一墙之隔的,便是彻夜笙歌不断的青楼,所以,还没等郑辛铎的心腹将意外跌落在酒楼后巷的盛立彬的尸体收拾干净,便已经被隔壁青楼一个凭栏远眺的歌妓所发现。”
淡漠的嗓音深沉平静依旧,无衣面色从容,继续对顾白羽讲述着,那从调查中所得来的五年前那场命案的消息。
“那歌妓尖叫吵嚷着,引来几个邻近的客人,众目睽睽之下,郑太守的心腹自然是不能再动手毁尸灭迹,于是盛立彬的身亡,便被人报到了武华城府衙之中。
而从郑太守郑辛铎手中接过案件卷宗的,正是我们的第一个受害者,时任武华城捕头的武得仁。”
“然后这个武得仁,就在郑太守的示意之下,接受了丰庆贾的贿赂,将盛立彬之死,对外解释成因为醉酒失足,所以堕楼而亡的一场意外,将这起命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淡出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而始终参与策划、甚至有份参与杀人的郑太守,便利用自己一城之太守的职务之便,将有关盛立彬之死的所有案件卷宗,全都销毁殆尽,最终将这起案子一笔勾销了,是么?”
无衣的话音尚且不曾彻底落地,早已在他的讲述中站起身来的顾白羽,斜斜地倚靠在春风拂面的窗边,清淡着嗓音接口说道,却还没等他有所出声回应,便又继续思忖着说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初那场命案所发生的时间,与眼下我们手中的这起案子最初所发生的时间,应该是相差无几,甚至,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