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扫完战场,就在地上打坐调息。可惜钟子期的一把火将八件法器全部烧损,威力下降了几倍,连普通的宝器都不如,不过对于二人来说也是聊胜于无了。
期间四副壁画变了内容。
东方的画面,变成一高一矮的两扇门,一个人站在这两扇门面前,右手托着脸,左手横在胸前托着右手的手肘,摆出一幅思索的姿态。
南方的画面,依然有那两扇门,不过此刻较矮的那扇门变成了一个黑魆魆的矩形,较高的那扇门则紧紧关闭着,至于那个思索的人则不见了踪影。
西方的画面,画着那个消失不见的人在甬道中游走
东方的画面,画着一个骷髅头骨,地面上有几个黑影,更有一个黑影绕着骷髅头骨的下半部分,从头骨的一只眼眶中伸出。
“难不成这邪修终于良心发现,给我们来了点儿线索么?”张紫眸醒来后如是想,盯着四幅壁画出神,“明显我们通过了前两关的考验,被这邪修部分认可了。
按东南西北的顺序看,第一幅壁画上是一个阴阳三杀门,一个人站在门前思索着要从哪扇门进入。第二幅壁画显然告诉我们那个人选择了阳门,第三幅壁画则是那个人在阳门的通道里走。第四幅画中的骷髅头骨代表了死亡,可我不明白为什么第四幅壁画代表着死亡?难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应该选择****吗?钟子期,你见过这样的壁画吗?”张紫眸连连发问道。她怎么记得自己见过第四幅图呢?
对了,是藏图珠内的地图!
张紫眸从储物袋中掏出地图,放到自己和钟子期中间,各条山脉,河流凑在一起,不就是一个骷髅头纠缠着阴影的图案吗?
“完了完了,我们不会闯入死地来了吧?”张紫眸叫着跳了起来。从昨天夜晚和镇一宗的修士对战,到今天在树洞内遇到血尸阴偶人、缸人,她已经连续打了三场,精力虽然恢复过来,但神经一直紧绷,已经让她倍感压力了。
流年不利啊!
“会不会是这老怪不想死,想找人当垫背的?”
“不会,”紧盯地图的钟子期终于出了声,“如此这般就更说明这里是邪修陨落的地方。我这些时候细细回想以前看过的玉简,记起了些东西。这个黑影骷髅头是鬼舟真人的标志。至于这里应该就是他的遗府。鬼舟真人出生凡界,年轻时是个纤夫,进入修真界后做了个散修,可能实力低微时受过门派弟子的欺压,最喜欢将名门大派的弟子做成人偶。”
张紫眸抬眼看向一脸认真的钟子期,“如此说来,这第四幅图表示的就是鬼舟真人的陨落之地。”
不知何时东面壁画上原本是画在墙上的两扇门变成了真的门。
张紫眸推开那扇较矮的门,和钟子期相视一笑,两个人同时抬腿迈了进去。
害怕吗?张紫眸不知道答案是否定还是肯定的。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一个人有些时候并不能完整地把握自己的心情。
害怕吗?可能是吧,自从走上修真的道路,张紫眸害怕自己一步踏错,失了魂魄,甚至丢失了再次转世轮回的机会。
害怕吗?似乎又不是这样的。心中隐隐的激动是为何呢?为了天地同寿,长生不老吗?为了一朝登仙,青春常驻吗?为了法力无边,移山填海吗?为了追求道的尽头吗?
此时的张紫眸并不能清楚的回答,只是知道有什么东西是如此的吸引着她,让她上下求索。
门的另一头仍旧是一间密室,不过这间密室四个角落处有着四盏不灭明灯。
不灭明灯是修真界特有的一种灯。称为“不灭”的,都是以六阶以上妖兽尸体炼出的尸油作为灯油。此灯虽然名为“不灭”,却不是真正不灭,而是与冶炼灯油的妖兽寿数相同。六阶妖兽相当于修士元婴期的修为,能保持千年不灭。
密室中央挂着一张画像,话中之人应该就是鬼舟真人。和张紫眸的想象相反,鬼舟真人是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人,皮肤微黑,浑身充满力量和阳光,一点也不像是一名鬼修。
画像前有一张长条桌,桌上缓缓飘起一张符纸,符纸上书“蒲团静坐”几个大字,龙飞凤舞,十分凌厉。与此同时,长桌前的一排蒲团只剩下其中两个,其余瞬间消失不见,长桌上的香炉缓缓升起烟雾。
“这是引梦香,”钟子期仔细嗅了嗅,“和上一间密室里的黑烟作用能生成一种更加高级的引魂香,是千金难求的宝贝,能够帮助修士战胜心魔。只不过这种引魂香制作十分复杂,如今已经失传了。”
张紫眸用神识不断地扫视整间密室,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冲着钟子期点了点头,“这应该就是鬼舟真人挑选传人的最后一轮测试了。”
两人依照鬼舟真人的吩咐在蒲团上静坐。
香气扑鼻,烟雾袅袅,那盘旋上升的烟雾将灵魂引向不知名的地方。
张紫眸好像看到了自己在蛇窟中疯狂地猎杀斑花蛇莽,看到了自己刚刚引气入体时的激动表情。
在她刚入左清门时,对着不知名的守门弟子恭敬地弯腰道:“这位师兄。”其实胸腔中溢出的是拜入仙门的窃喜。
在她逃出春香楼时,对着宋妈妈哈哈大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在她还是一个小乞丐时,瑟缩到城墙角落取暖,对着天空道:“天若不仁枉为天,我一定不会永远这样!”
在她还是父母掌上明珠时——
到了这里,蒲团上静坐的张紫眸全身抽搐起来。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儿?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们?不行啊,我在哪里?我要回家呀!你是谁?放我出去,我要出去你听到没有,快点让我回家!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顺着脸颊滑落下去,溅湿了张紫眸的衣衫。
她看到爸爸妈妈在她的葬礼上悲痛欲绝,妈妈死死地拽着她的尸体,不让进火化室,从不流泪的爸爸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似的,就像我小时候得不到玩具一样得嚎啕大哭。
不,不应该这样啊!
我怎么会死呢?
她看到自己寒暑假回家时迎接自己的父母,她笑着跳着跟他们挥手,一出站就将行李箱放到一边和他们拥抱;
她看到一家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她和爸爸飞快地向着盘子里的菜下筷子,妈妈一脸嫌弃却又幸福地旁观;
她看到……
张紫眸抿嘴微笑着,双眼弯成月牙儿,两道泪痕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不,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我为什么会想起这些来呢?
这时张紫眸的脑海中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往事如烟,放下情执,自然自在。”一瞬间,张紫眸好像明悟了很多,却什么都没有明悟。
情执?这是情执吗?无论如何,我前一世的父亲母亲,请好好照顾自己。
张紫眸缓缓睁开双眼,见钟子期还在“梦中”,神情狰狞,不知是怎样的往事入梦。
她站起来活动了活动筋骨,对着鬼舟真人的画像自言自语道:“你说你一个金丹真人,到底有完没完,有了藏图珠找到地图都不能安安稳稳地进来,不过我看你最后送了我一句话,勉勉强强也算是个好人,而我又全须全尾地进来了,也就不追究你了。”
她见钟子期脸色愈加狰狞,呼气声也逐渐加重,断定他还要许久才能醒来,便径自入定修炼起来,没有看一眼长桌上的宝物。
有些修真界的规矩必定还是要遵守的,尤其是你和你的同伴合作愉快的时候。
钟子期是在一个时辰之后醒来的。看他抚着脑袋痛苦的样子,张紫眸猜测他应该被鬼舟真人醍醐灌顶,得到了他的传承。
长桌上一共放了六个盒子,各个盒子大小相等,材质却不同,有木制的,有玉制的,还有一个张紫眸也分辨不出材质。她等到钟子期清醒后,指着这些储物袋问道:“一人三个?”
钟子期拿出一枚固神丹咽下,“我已经得到传承,事先说好一人一半,你拿四个好了。”
张紫眸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好,我拿四个,”随手将靠近自己的四个盒子用袖子一卷,“没见过你这般谦让的修士呢。”
见钟子期将剩下的两个盒子收起来,张紫眸对他道:“我赶要去广霞门送信,已经耽搁了两三天,实在不能拖了。你我两人就此别过吧。”说完学着江湖之人一手为拳,一手为掌,两只手靠在一起向前伸了伸当做拜别,穿过打开的密室门离开了。
张紫眸跳出树洞,想了想,顽皮一笑,转回身去对着树洞说道:“下次别在镇一宗的衣服外面再套上一层了,一施展风灵术就能看到衣角。”说完施展飘云穿雪径自走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张紫眸也不想深究。钟子期如何能以炼气大圆满的修为偷袭筑基修士成功,她虽然极想知道,也明白每个修士都有一两招保命的手段,外人不好去问;他如何穿着镇一宗的衣饰却在第一时间杀了镇一宗的修士,她也不想知道。如果说里面没有什么故事,她打死也不信的,不过毕竟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活得才越安全。
如果一切都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就早已飞升成仙了。或许仙人也不能完全掌控人心。她不是仙人,无法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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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哦,放飞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