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奔赴碧落书院上的镜池浮岛时,伏龙堂议事已经散了,几位掌门丢来无奈的眼神,全当和他打了招呼。王书书从远处妙竹居御剑而来,举止并不慌忙,他不以为然地和各位掌门拱手致礼。
各派掌门逐一离去,剩下乾门知微掌门和她身后的女弟子紫旭立在镜池边缘。
“师弟。”王书书姗姗来迟,小声告诉行云,“我今儿特意来迟,就是不想听知善师兄废话连篇……喏,你看她。”不动声色地指了知微一下。
知微似有所察觉,转头横他一眼,檀口微动好像啐骂了王书书一声。
行云敛起倦怠之色,恭敬向前拜见道:“师姐,我追查独角兽行踪,出去了几天,不知今日伏龙堂商议何事?”
“商量个屁!”
一向优雅的知微忽然言语粗鄙,令身后紫旭眉目一动。
“哎哎哎。”王书书将行云圈回自己身边,低声打趣道,“师姐正心烦着呢,你别触她霉头。坤门那位,最近有些霸道,行事专断,其他师姐师兄们多有怨言,不过碍于师父闭关前将书院一应权柄都交给了他……不敢妄议。”
知微听得真真切切,忍不住气恼道:“他就仗着师父偏心!坤门那些不长进的东西……居然还想在自己门下修筑炼丹房,让其他各派捐些灵药和法器过去。”她愤愤不平地瞪着镜池底下暗暗流转的水流。
知善在伏龙堂与众位掌门争得面红耳赤,此刻尚未离开。知微心意难平,杵在镜池边缘不肯离去,她月白色的掌门道袍迎风而动,与身旁清逸的紫衣飘飘荡荡,在镜池肃穆的环境中显得十分耀眼。
“紫旭。”
“弟子在。”紫袖随即拂动。
知微凝着池底良久,吩咐道:“回去告诉他们,就算坤门的人来抢,一件法器和灵药都不准给!知善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你们不用理他。”
紫旭明媚的眸色顿时黯淡几分,不过明白知微正在气头上,不好劝解,抱拳应道:“谨遵师命!”
王书书自落脚镜池,余光一直打量着紫旭。知微看在眼里却不放在心上,只脚步微动,略挡住他的视线。
“上次乾门弟子失踪一事,查出什么结果了?”行云想起在书院传的沸沸扬扬的行尸。
知微踉跄一下,心绪难平道:“月浮……恐怕凶多吉少了。”
紫旭伸出一只手臂让知微扶着,冷脸道:“灵师告诉师傅,炼血堂的妖孽给月浮师妹下了降头,控之如傀儡。灵师与恶人交手时,未注意到师妹行踪。”她目不斜视地凝着镜池水面,仿佛在说无关痛痒的话。
行云甚少看知微带紫旭露面,平常她身后跟着的是乾门新秀弟子月浮,月浮遇险失踪后她近身弟子才换做紫旭。
“师姐,若紫旭是你得意弟子,应该早些给她升升位次。”
“嗯?”知微有些惊讶。
行云一席话,替王书书挑明关窍。
“师姐,别派掌门师兄带身边的都是大弟子,紫旭修为虽高,但手中并无乾门宝碟,上次带她进伏龙堂实属逾越,知善师兄没有追究,算够意思的了。”王书书心里话不吐不快。
“月浮失踪多时,她那份宝碟不妨先给紫旭,否则每次相聚镜池,知善师兄不管,怕其余各派也会有异议。”行云凝着面色清冷的紫旭,双眉一挑,“我说的难道不对?”
“师叔所言,句句在理。”紫旭声音清脆道。
“看你好像不服气呀。”王书书戏谑地看她。
“不关紫旭的事。”知微护徒心切,推开两个似乎有意为难紫旭的师弟,泄气道,“算了,不管他。宝碟事小,我与知善实难相处,他要请师父出关,便由他去罢;炼丹房一事,乾门断然是不会帮忙的。”
行云和王书书十分尴尬地站着,低头听她训诫道:“我和紫旭下山透透气,游历些时日,乾门还要两位师弟帮我看着……知善那厮要是真敢来抢丹药法器,回来我就拆了他的坤门!”
知微正在气头上,其余三人皆屏住呼吸。
直到知微一再叮嘱行云和王书书替她守住乾门,决然带上心神抑郁的紫旭离开浮岛后,王书书大笑一番。
“师弟,你笑什么?”行云嘴角亦浮现笑意。
“乾门的小美人儿……我总算可以大大方方地去看了,哎,师姐早该出去散散心了,霸着乾门一百多枝花儿啊,想想都觉得残忍。”王书书掏出折扇,吊儿郎当地摇了摇,指着乾门方向,欣喜若狂道“其实,咱俩现在过去也不打紧吧~”
行云浅笑,摇头顾自踏上飞剑。王书书祭出仙剑,疾追上去,问清是去平阳城后,一路笑着追随过去。
回到乾门后的知微谁也不理,推了门中所有求见的弟子,将自己关在屋中。半晌后,稍稍缓过气,叫来门外侍奉的女弟子。
“飞颜,我与紫旭要出去游历一段时间,门中一应事务照常,原本分属紫旭和月浮的事情,都由你一力担当,你可做得到?”
“弟子……”那叫飞颜的女弟子并不自信。
知微振袖而起,心烦啧声道:“若有难处,可以去找惊云殿、妙竹居两位仙尊为你做主,为师已经跟他们交代过。”
“弟子领命!”飞颜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头一次被知微重用,难免不知所措。
知微去意已决,临走前不放心门中琐事,让紫旭重新嘱托给飞颜,一一打理好派中杂务,收拾了行囊离开碧落书院。
下山时,遇见镇守石牌楼的四名弟子。季云上前行礼拜见,知微偏过脸,并不作答;旁边紫衣女弟子他头一次见到,不知如何称呼。
“我与师父下山一趟,不日就回,若是乾门中弟子作怪,擅自下山,你们可以自行处置,不用传信给我们。”紫旭上前分辨。
季云双眉一立,暗暗忖度:知微何意?
李勇为人圆滑,恭敬道:“掌门且放心下山,嘱咐记下了。”
目送师徒二人远去后,李勇以腰间配剑捅了捅对面脸色难看的季云,打趣道:“别告诉我你看上那个女弟子了啊。”
“胡说。”季云一掌拍开李勇的剑。
“听说镜池伏龙堂议事,知微掌门跟坤门知善掌门大吵了起来,我估摸着她们是负气出走。”
李勇的猜测并非没有根据,季云也隐约知道些许消息。知微懊恼离山,身边带着四人都不熟悉的紫旭,自然引起他们的关注。
神识探听到四人的议论后,知微柳眉一蹙,嗤笑一声道:“胡说!我会跟知善那厮一般见识?哼……”
紫旭另御一剑,紧跟知微向东面飞去。
锁龙山以西,聚仙台。
一整狂风之后,沙尘纷纷扬扬。
钟连城立在岩洞入口处,左手扶着岩壁,右袖掩住口鼻,闷声咳嗽着。他已经数日没有碰见夏侯猛,担心蛊虫侵蚀身体,常到洞口向外观望。
他依旧不敢擅自离开这里。
日落时分,钟连城耐不住山风寒冷,反身回到洞中,生起火堆。岩洞顶上每日有成熟的瓜果掉落,飞鸟走兽经过时,以他的蛮力和自制弓箭,能猎得一二。
火堆之上,支起木架,他放了一只肥美的麻雀上去。
火烤麻雀,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今晚难得开荤吧。”
“谁?!”
背后冷不丁地传来陌生男人低沉的话语,钟连城立即拾起燃烧的柴火向身后一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