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雪与黑无常法力相当,天心便放心的守在莲仙身边,以防他人偷袭。
一团玄光而至,第一情深在莲仙身旁现出身形。
一地的花瓣随风飘散四方,给人一种命不由我的苍凉之感。
天心见救星已到,松了口气,接过第一情深手中的伞,垂泪道:“公子……”
第一情深神色沉痛地抬手示意天心不必再说下去,慎之又慎地将莲仙扶转身来,看着她承受的惨绝人寰的遭遇,心痛的有如下了一趟十八层地狱,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出声。
天心见状,忽然有种天塌下来的恐惧感,一颗心七上八下地问:“公子,帝女她,真的……”
第一情深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心已经麻木到对外界的一切情况丝毫感知不到了。
白无常接话:“难道你看不出来么,第一莲仙身体里支撑生命的元丹已经不在了。
“究竟是谁这么蛇蝎心肠?”天心骂了声,忽坚毅地问:“那,那如果我把我的元丹过渡给她呢?”
白无常惊呼:“那可是一命换一命,你不想活了?”
天心不由分说将白无常拉到身前,手中的伞强塞给他,让他替第一情深遮阳,然后就在一旁打坐运功起来。
正对敌的天雪一分心,被黑无常一脚正好踢到天心身旁,天心运功正到关键时刻,受此一惊,真气逆行,一口鲜血喷出。
“雪儿!”
“姐姐!”
两人看来都受了不小的内伤,黑无常犹不客气地再添一刀:“这就是你们逆天而行的下场!”
“够了!”第一情深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吓了在场众人一跳,但见其犀利的目光直直瞪着黑无常,“仙儿的生死皆有本座来管,你们来凑什么热闹?本座命令你们离开,立刻!”
“恕属下不能从命!”黑无常挺直了身体,神情凛然无畏:“属下对帝君有劝谏之责,就算帝君要我魂飞魄散,我也非说不可,她们姐妹俩都可以为了护主不顾一切,我是个死人还怕什么?凡人命数皆有天定,帝君因为私心一再篡改第一莲仙的寿命,一旦东窗事发,帝君恐将面临难以想象的惩罚。”
第一情深闻言,脸上的阴戾之气尽退,被无际的哀伤取代,“如果我真的可以篡改仙儿的寿命,那我一定会让她长命无疆,可惜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我费尽心思只是希望她可以安然无恙地活着,你该知道,我并未因此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没错,又何需接受惩罚?”
黑无常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多少有些道理,半晌,悠悠而叹:“属下只是担心帝君对她用情太深,迟早有一天会走火入魔。”
第一情深无法反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以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唯一清楚的是这一刻自己的心有多疼,就好像把一颗鲜活的心放入搅碎机,一下,又一下,永不会停止似得,比凌迟之痛还来的猛烈些。
“这世上祸福最难料,既然料不到,便顺着自己的心走吧。”呼出一口沉闷之气,极富感情地继续说道:“如果她必须轮回转世,三界便再无幽冥帝君,无论她去哪,我必定誓死追随,或许来生我们有缘在一起也未可知,可现下她不能就这么离去,因为我知道她还有心愿未了,要我不救她,真的做不到,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主子,就都回去吧。”
“帝君……您想想您的表哥小张太子,他费尽千辛万苦才为您争取到了现在的一切,如果您有任何闪失,他会有多失望与伤心,您想过没有?”
第一情深脸上涌现深刻的难过,许久才自我安慰似得道:“他会理解我的,想当初他为了天界的莲花仙子,何尝不是如此,可生,可死。”
“还是有些不同的,莲花仙子心系哪吒三太子,而小张太子在付尽一切努力后仍得不到仙子倾心最后选择了放弃,属下认为,这种成全的不纠缠的爱才是真正的大爱。”
第一情深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有些受伤,“本座对仙儿毫无杂念的陪伴在你眼里竟变成不近人情的纠缠是么?你跟随本座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你是了解我的,看来,我错了。”
白无常见此情景,赶忙打圆场:“帝君恕罪,小黑,小黑其实是担心您搅入一场……可怕的纷争当中!”
“本座不明白,你说清楚些。”
白无常支支吾吾,显然有难言之隐,黑无常顾不了那么多,把想说的竹筒倒豆子似得全倒了出来,不过言辞上多少有些隐晦,“第一莲仙与玉龙太子的关系一直纠缠不清,天界只怕早有风闻,既有风闻,必然会采取行动,属下认为第一莲仙今日的遭难并非偶然,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而帝君最后也将难以全身而退,请您三思。”
“这些人实在欺人太甚!”第一情深双眸微敛,阴气凝聚,“越是如此,本座越不能弃仙儿而去,我不仅要救活她,还要与她一同共进退!”
黑无常的神情很是崩溃,“属下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您已经走火入魔了!”
第一情深神情一滞,抬眸深看了其一眼,又转向了臂弯中气若游丝的莲仙,没有温度的双眸逐渐湿润起来:“不能为爱赴汤蹈火,走火入魔,何谈真爱?我这一生许就是为了爱她而生,好了,我有分寸的,替我好好看管幽冥殿,感激不尽。”
黑无常垂眸缄默不语,许是在认真思索他的话,想明白了,也就该告辞了:“属下知道了,小白,我们走。”
白无常重又将伞交回天心手中,道了声“帝君保重”,闪身离开。
镇妖塔。
“公子!”在白氏郎欲借轻功去取镇塔石之际,李斜阳明知白氏郎不可能改变主意犹不死心地出声呼唤,并反手紧紧攥住了其的袖子,矛盾像层层厚茧密不透风地裹住了他的心,令他挣扎不已。
白氏郎了解李斜阳的苦心,从他抽动的面部表情可知他内心十分不是滋味,可是此刻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千夫所指也要做一次,决绝地抽走了自己的手,然后一纵身,跃上了房梁。
等白氏郎再下来时,手中已多了块闪闪发亮巴掌大小磨得溜圆像块托盘的白玉石。
镇塔石一离位,便徐徐化为灰烬。
李斜阳简直心疼不已,就在这时,塔身开始晃动,来不及多想,拉着白氏郎一阵风似得奔向已然自行开启的塔门。
二人刚着陆,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成千上百的妖怪化身的圆球于倾泻如注的塔里蜂拥而出,嘻嘻哈哈欢笑着四散而逃。
李斜阳的心更疼了,能让这些五湖四海的异类齐聚一堂,可是花费了他们兄弟俩几百年的心血,如今一朝便来了个清底,叫他如何不心疼,扯着嗓子急吼吼的朝他们喊道:“记着以后不要再为非作歹,否则再也不可能有今天这么好的运气了,听到了没有?”
“好了,快走吧!”白氏郎已经急得火烧心,眼前的事就算再大也被分化成芝麻般的小事,顾不上等犹在叹息的李斜阳,转身往玄光镜中莲仙遭难之地赶去。
可惜迟了一步,除了满地的落花以及空气中尚存的扑鼻的血腥味,现场早无人烟。
眉心紧锁的白氏郎在莲仙留下的那摊足可以容纳两个身体的血泊前蹲下身来,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薄弱的心像猛然插进一撮细细小小的缝纫针,疼得他直冒冷汗,青筋突起的手攥紧了胸口,再次因气血攻心而大量呕血。
“公子!”李斜阳惊喊,不待他再次开口,白氏郎撑着他的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口中不停重复着一句话:“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好,我陪你去。”李斜阳看着丧魂失魄的白氏郎,暗暗以一辈子的幸福为交换条件祈祷莲仙能够平安无恙,否则他真的不知道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如果可以,他倒宁愿看不到明天太阳的是自己,这样他就不用整天为这对痴男怨女头疼神伤了。
仙乐山庄。
乐小倩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费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坐于床沿一脸担忧的莲女。
“你可醒了,她们说你都晕了一天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乐小倩就着婢女捧着的茶盅里喝了口茶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绞尽脑汁思索了一会,才言简意赅地回答:“我被人袭击了。”
“此人是谁?”
“不清楚,对方以黑巾蒙面,不过看身手应该是个女子。”
“你好好想想,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话未说完,几声清脆的猫叫声传来,接着便见一只差不多四五个月大黑白相间的小萌猫溜进房来,只见它一点也不胆怯轻车熟路的跳上圆桌,径直闻向桌上的糕点。
乐小倩第一眼看到这个小东西时心竟然没来由的狠狠一颤,好像看到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得无比震撼,猛然想起来,李吟潇从前也养过一只类似的小猫,猫的名字好像叫——苗苗。
“哎呀,脏死了!”婢女瞪眼尖叫起来,抬手便要将小猫赶走。
与此同时,乐小倩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苗苗,过来!”
小猫似有人性,闻言迅疾跳下桌,欢快地奔向乐小倩的怀抱,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一点也不欺生,对着乐小倩又是舔又是蹭的,乐小倩也欢喜的像捡了个活宝。
婢女在旁惊诧地看着这一幕,奇道:“公主以前不是非常讨厌小猫的么,奴婢还记得以前帝女想养只猫您可是死活都不同意呢,现在怎么……?”
“是挺奇怪,以前我一见猫就头疼,脑袋好像裂开了一样,疼的死去活来。”乐小倩现在想来犹觉心有余悸,呼吸都不自觉变得异常急促。
莲女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都过去了,你看你现在不是好了么?”
“都是它的功劳!”乐小倩笑颜大展,对着苗苗的脑袋宠溺地“啵”了一口,这时,一个不经意触碰到苗苗前左脚脚腕处意外地感觉有点硌手,翻开浓密的猫毛一看,奇特的伤口使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一只从老鼠夹下死里逃生的可怜异类,心里的怜爱不禁又多了几分,柔声道:“以后乖乖待在姐姐身边,别再乱跑,就不会再受伤害了,知不知道?”
话一落音,便觉得这番话甚为耳熟,好像在哪个场景下说过,电光火石之间,一幕画面猝不及防闪进脑海。
画面中,乐小倩刚由百灵鸟化为人形,便见不远处有两个身影低着头跪在地上,不由得大感好奇,纵身过去,但见一个身着绫罗绸缎丰神俊逸的公子手捧一只鲜血淋漓嘴唇发白已然气绝的小猫默默伤神,旁边跪着的看起来是他的随从,二人身前不远有枚被毁坏的老鼠夹,那只小猫之所以受伤应该就是拜它所赐。
“把它交给我吧,我有办法救它。”乐小倩起了恻隐之心,伸出了双手。
公子抬起头来,有一瞬的讶异与失神。
乐小倩彼时未开情窍,根本没有看出对方失神的含义,还暗暗埋怨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开小差,只好由他捧着,掏出一个药瓶洒了些治伤的粉末于猫腿之上,又细心地以手帕将猫腿包扎起来,这才运起仙法于右掌,缓缓在猫身之上过了一遍,奇迹出现了,猫头微微一动,“喵呜”一声睁开了眼睛。
公子差点惊叫起来,半天才稳住心神,囧囧发亮的眼神惊艳地看着乐小倩,连珠带炮似得问:“太神奇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竟然可以起死回生,难道你是神仙?”
乐小倩一愣,未免节外生枝,花了会时间捡了个满意的说辞,才轻描淡写地答道:“我不是神仙,不过学了些微不足道的方外之术聊以防身罢了,再者,其实刚才我也没多大把握的,只是碰巧而已,说穿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眼见为实,姑娘何必谦虚。”公子的态度异常炽热,“从小到大我对这些都很感兴趣,不知可否请姑娘指点一二?”
“这……”乐小倩有些犹豫,她独来独往惯了,想去哪就去哪,多个人在身边,时间久了就多份牵挂,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在她决定开口拒绝的时候,身旁的随从忽出声提醒道:“太子爷,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宫了!”
“是啊,快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乐小倩赶忙借坡下驴,将手中的药瓶快速塞到对方手中,“记得让人每天为它勤换药,不用多久,就会活蹦乱跳了。”
“我知道了……不知姑娘仙乡何处,我……”
“我没有家,天大地大,四海为家。”乐小倩说的是实话,可对方摆明了不相信,认为是她的托词,不过这对她来说不重要,轻抚了抚猫头向它告别:“姐姐要走了,以后乖乖待在哥哥身边,别再乱跑,就不会再受伤害了,知不知道?”
额头忽然被人用力点了一下,乐小倩吃痛地回过神来,莲女关切地询问她怎么了,她好像根本听不到,看着怀中已然安睡的苗苗,脑海连轴似得直转:难道我因此恢复记忆了?那,那刚才画面里的公子不就是……李吟潇?我终于把他记起来了,那之后呢,之后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欲速不达,越是拼命去想,越是想不起来,头疼的毛病又开始作祟,额头像上了道金箍似得,疼得她恨不能抓碎天灵盖。
莲女逼于无奈,出手点去乐小倩昏睡穴,许是想到了自己,双眸逐渐泛起雾气,有感而发:
“良人难找,情关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