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除了这么档子事儿,搅得俞修龙是心烦意乱,心里跟猫爪挠了似的。这时他不经意瞥见远处田垄上趴着的一只猫。
“喵……”只见那猫双爪扑地,眯着眼看他,瞳孔逐渐缩成一线。“喵!”它咧嘴又叫了一声,声音渐厉,脊背也拱了起来,露出尖尖的牙,胡须向两边张开。
俞修龙与它对望,却听见又传来一声细细的猫叫,不由转眼去看,竟是旁边小土沟里爬出一只小猫来。
“原来还有一只小家伙在这儿,阿婷你快看。”俞修龙想逗她乐,于是指着那一大一小两只猫给她看。
那只小猫对他们毫无戒心,歪歪倒倒向这边走过来,时不时“喵”一声,奶声奶气。
“哇啊,好可爱的猫儿啊。”阿婷见它那样子,不禁破涕为笑,走近它们,想去摸一摸猫颈上的皮毛,因为那里最软最顺溜,“唉,猫儿别跑啊……”
原来这大猫十分警戒,不待她靠近便叼着小猫跑开了,钻入草丛里,窸窸窣窣一阵轻响,一会儿便不见踪影。
见阿婷呆在那里,显然有些失望,俞修龙上前安慰她道:“小猫本不害怕,可大猫却怕你弄伤了它,所以就跑走了。”
“嗯,我知道……”阿婷点了点头,鼻子微微抽了一下,张口说道,“其实……大猫咪也懂得爱护自己的孩子。”
“咱们回去吧,阿婷!”俞修龙三下五除二收好了农具。
两人一同往回走,俞修龙却还在想怎么去帮她解决这件事情,一路低头苦思,暗恼自己是个笨人。
刚回到村头,天色已昏暗下来,四下里好像都笼在深蓝色的布里。这时阿婷突然停下脚步,“哥哥你看。”她抬起一臂,指着前方不远处,那是黄寡妇家的屋子,从里面微微透出一线黄光。
俞修龙仔细一看,见有个人正“吭哧吭哧”搬砖,在他面前的空地上已摞了几叠断砖,形成一段小台阶。待他摆好后,见垒得颇为稳固,脸上露出奇怪的笑来。
俞修龙见他神色猥琐,着实难以言表,不禁奇怪道:“这不是王家丫头的大哥么?他要干什么?”这家伙既有色心也有色胆,屡次猥亵村中妇女,人送外号“女见愁”。
当然,秋彩大小姐他是不敢惹的。有次他跟一帮泼皮无赖吹牛皮,豪言自己敢去调戏秋彩,嗅她身上的香气。结果还没成行便被自己人告发,秋家人立时前来拿他,好家伙气势汹汹,不由分说便是好打一顿,拳脚生风,“噼里啪啦”肉响,直打得他哭爹喊娘保证再也不敢了才罢。
从那以后,王家老大见着秋彩便撒丫子跑开,就跟兔子碰到老虎一样,可不想再瘫床上一两个月;秋彩还为此事郁闷了一阵,她曾问俞修龙,“为什么这人一见自己便跑,难道我有这么可怕么?”
俞修龙指着她无名指上戴的狗尾巴草“戒指”说:“大概是因为我编的戒指有魔力,坏人一看到就害怕,于是就吓跑啦。”
秋彩举起手指伸到他脸上,笑道:“那你怎么不跑呢?”
“我跑什么?”
“你最坏了……”
那时,俞修龙已听人说了其中来由,觉得秋家人可算做了件人事,那些乌七八糟的家伙都离秋彩远远儿的最好。
“哼,这家伙鬼鬼祟祟,想必不是什么好事。”俞修龙看王大此时形状,心里腾起一股厌恶之气。
也许听到有人过来的动静,王大心里一慌,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不想正坐在那堆砖块上,咯得“哎哟”直叫痛;阿婷刚想过去,却被俞修龙拉住了胳膊,“你别过去,我先看看。”
说完,他便自己走了过去,抬眼看了看黄寡妇屋前的土墙,朗声问道:“你在这干什么?”语气极硬,仿佛牢头在审讯犯人。
王家老大一见是他,顿时露出不快之色,就如好事被搅黄了一样,口中“嘁”了一声,抚着屁股颠颠儿的走了。
“哥哥,怎么了?”阿婷见那人已走,便过来问道。
“没什么,咱们回家吧。”俞修龙将那些断砖都扔到了一边,双手两拍,灰尘簌簌而落。
晚上洗完了澡,俞修龙在床上翻来翻去,一直在想杨老爷想纳阿婷为妾的事。他心里很乱,床板被压得“吱呀吱呀”的响,抬眼望着帐顶:“妈妈生我养我,上次我把她老人家气成那样,已算不孝了。可这种事情怎么能勉强呢,她既然说‘命里无时莫强求’,可是叫我娶不喜欢的姑娘为妻,不也是在强求我……这次叫阿婷嫁给杨老爷,不也是在强求她么?”
“难道父母强求孩子做事便不算强求?”
“喵……”
一声猫叫传来,令他忽然想起田野里一大一小那两只猫,忽生慨叹,“小猫不怕我们,未必不喜欢我们摸一摸它,和它玩玩;可大猫却总是怕人的……唉,就连猫也给自己孩子做决定。”
他胡思乱想,越想越清醒,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起因都是杨老爷没有儿子,所以要娶阿婷做小老婆给他生儿子……等会儿,杨老爷娶阿婷是为了要儿子?!”俞修龙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床板又“嘎”一声响。他只觉莫名激动,忽然又露出疑惑神态,“如果他只是觉得阿婷好看怎么办?”
“阿婷好看……娶阿婷……生儿子……”
“为了儿子娶阿婷……”
“娶阿婷……生儿子……”他口中一直来回念叨这几个词,老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定可以找到解决办法。
俞修龙思来想去,脑中仿佛生了千万根丝线,紧紧纠缠在一起,结成疙瘩,怎么理也理不清。
夜很深了,窗外虫儿吱吱叫唤个不停,此时又开始拉长了,他心绪渐渐不由自主,飞向九天云外,不知什么时候困意已涌了过来,悄无声息,他脑子里迷迷糊糊,嘴里却还在念叨这几句话。
“阿婷……儿子……”
“想要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