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帮伙们找上门来了,几十个人将快餐铺围了起来,嚷嚷着“交出人”之类的话,来者不善。
为首的乞丐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胸前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阴沉着脸。有人认出此人是华阳县最大的乞丐帮伙头子鹿三,听说手下有很多专拐孩童的拐子,还干盗窃的勾当。差役平时都要给些面子,一些看热闹的胆小之人畏惧的向后退去。
鹿三早就不满了,正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你快餐铺赚钱又怎样,我不招惹你,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打我控制的小乞丐的主意,如今跑了那么多,没了他们行窃,我鹿三吃什么?
哪怕是那些乞丐私自跑的,不关快餐铺事,但收留也不行。此事也警醒了鹿三,他今日就要在这里立个威,杀鸡儆猴。
黄六郎在后厨急的团团转,眼看矿工们就要下工,到了最忙的时候了,可是偏偏生了如此事端,要是出了什么祸事,他该如何向汉哥儿交代。可黄李氏死死的拉住他,不让他出去。
一群妇人们哪见过这阵仗,一时间也骇的六神无主,没一人敢去前店。
鹿三知道带人冲击民宅的罪名,因此他只是将饭铺围了起来,没有进去,以免给人留下口实,就是官府来了,也拿他没法。粗懂律法,拐来的孩子都来自外地,不在本地犯案,加上打点孝敬不缺,这也是他作恶多年,却始终安然无恙的原因。
再说饭铺中正有几名差役在吃饭呢,桌子上摆着满满的酒肉,看样子是饭铺特意为他们准备的。鹿三一开始还担心,但几名差役都没动身,看样子是不打算插手了,如此一来他就更有底气了。
不大的店内,除了一桌差役自顾自的吃喝,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外。只有乞儿一人站在门口,与鹿三等人对峙。面对鹿三等人凶狠的目光,乞儿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却死死咬牙坚持着,一步不退。
“小崽子,我认得你,当初被我赶出去,没想到傍上了此家饭铺,如今骨头硬了,敢硬抗我了是吧!”鹿三阴测测的说道。
乞儿身体抖了一下,牙齿咬出了血,却倔强的目光与鹿三对视不退,这愈发激怒了后者。
后院黄六郎挣脱不得,气急之下给了自家娘子一巴掌,怒骂道:“你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忘了汉哥儿是怎么待咱们的,你是要我忘恩负义,做缩头乌龟啊!”
说完丢下嚎啕大哭的黄李氏,抄起一根扁担就进了前店。黄六郎双腿抖得不成样子,却将乞儿护在身后,竭力面对鹿三等人。黄李氏跌跌撞撞着也出来了,她扑到差役面前,哭道:“都头啊,看在我们店一向恭敬的份上,麻烦你们说句公道话吧!”
“你这妇人,休要聒噪,快走开,打搅了我等吃酒,你吃罪的起码?”却被一名差役一手拨到了一边。
黄李氏嚎啕大哭。
妇人们也陆陆续续出来了,扶着黄李氏,壮着胆子朝门口走去,少年乞丐们也面色煞白的出来了,要说谁对鹿三最畏惧,非这些乞丐莫属,谁没挨过鹿三他们的毒打。
“好,小崽子们。”
黄六郎听说是此家掌柜,他还要留些余地,妇人们不好动手,但几个小乞丐敢捋他鹿三虎须,他今日就要让他们长长记性。
“给我拖出来,打断腿。”他狠声道。
几个乞丐一把推开黄六郎,抓住乞儿等人的头发,拽到了地上,扬起了手中木棍。
“咣”
恰逢其时,一声锣响,矿场的栅栏打开了,矿工们一哄而出,乌压压的人群朝这里涌来。乞丐们都变得犹豫起来,鹿三往店里瞄了一眼,又变的坚定起来。他就不信卖苦力的矿工们敢多管闲事,但还是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嗯?这是怎么了?”当先一人是一位壮汉,正是那日挖苦刘家面铺伙计的王大,他看到黄掌柜红了眼睛,平日给他们打饭菜的妇人们脸上都带着泪痕,不由问道。
“他们抓了乞儿。”黄六郎奔出门来,怒道。妇人们也哭诉起来,周围之人有看不过去的,也趁机议论起来。
王大眼睛登时立了起来,身后的矿工们没一人进入店中,闻言也变得群雄汹涌起来。
他们本就感恩此饭铺,他们虽不知饭铺用的是炒菜之法,但有油水,物美价廉,而且待食客态度极其和善,碰上极能吃的大肚汉,那米饭是添了一碗又一碗,黄掌柜的还有伙计也不阻止,始终笑呵呵的,每每此时都笑道:“能吃是福。”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宾至如归,但这里让他们感到自在,不像别家加饭的次数多了一些,还要看别人白眼。
黄掌柜听说有些贫寒户连油都吃不起,晚上饭铺剩下的饭菜,就让一些贫寒汉子带回去给家人吃。白日里一些家境实在贫寒的矿工,连十个钱的快餐都吃起,或者不舍得吃,饭铺就提供免费的盐菜、热汤水下饭。更别说听黄掌柜的说,以后还提供肉汤,也是免费的。有不好意思脸皮薄的,不愿进饭铺来白吃。这时,饭铺内的伙计会将一些剩下的饭菜送给他们,还说“剩下太多,帮忙吃些,倒掉就可惜了。”
谁不知道这是饭铺心善,顾忌他们的脸面,故意如此说的。
鹿三不知道这里的矿工们哪个没有受过饭铺的恩惠,更想不到很多矿工都对饭铺很感激。如今有人来找茬了,他们如何同意。几百个人一起围拢而来,后面还在涌来黑压压的人群,别说鹿三他们这些不成形的乞丐帮伙,就是青皮无赖,差役胥吏也要胆战心惊。尤其是这些出苦力的一个个身上黝黑明亮,肌肉鼓胀,光是看一眼,都给人很强的冲击感。
更别说此刻都对他们怒目而视呢!
鹿三很想说一句狠话,恫吓一番,可一看领头的汉子比自己还高壮,眼神比自己还凶狠,饶是他作恶多端也不禁心颤,只得带人灰溜溜的走了。
黄李氏她们这些妇人冲出来将乞儿他们扶起来,搂在怀里,脸上仍然带着惊悸。王大已经听人说了经过,气不过,气冲冲的进了店内,扫了一眼几个差役,阴阳怪气道:“我说黄掌柜你们也该养条狗了,懂得看家护院。要养好狗,不然你对他们再好,狼心狗肺不知感恩也是白搭。”
“王大,你指桑骂槐的在说谁?”几名差役不干了,拍桌子怒声道。
“我能说谁,说狗啊!大家都听到我说的是狗吧?”王大叫了一声,矿工们多了,自然有不怕差役的,闻言轰然大笑。
差役们羞恼不已,手都握上了铁尺,但顾忌这王大有个叔祖曾被举荐为官过,虽然品级不高,如今也致仕在家,但却是知县的座上宾。他们虽恨却不敢惹,只能忍气吞声面上无光的离去。
“呸,什么玩意。”王大鄙夷。
事端已过去,黄六郎毕竟是成年人,安排着犹惊惶的妇人们为矿工们打饭菜,并抬出了一桶桶的肉汤,这是承诺过的免费肉汤,惹得矿工们大声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