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从来不知道,苏幕遮也会倒下......
两天时间而已,他竟然遍体鳞伤,从从容倨傲的贵公子变成了奄奄一息的半死之人。原来,那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苏幕遮,也只是血肉之躯。他会受骗、受伤,甚至连看自己一眼的力气也没有。
不知为何,阿四突然就想起了两人最后一次对话的场景。那夜,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气之下拂袖而去。而苏幕遮呢,焦急地大喊,一路跌跌撞撞地追逐。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要回头狠狠抱住苏幕遮,然后再也不离开半步!如果她不离开,是不是能替他分担一些疼痛与折磨,是不是能给他更多勇气与力量?
阿四沉浸在悲伤与悔恨中不可自拔,站在一旁的金四娘则害怕极了。她很了解阿四,原本以为将事情始末说出来,阿四会心神大乱,然后哭得更加肆无忌惮。金四娘甚至做好了准备,只待阿四稍有崩溃之象,她便故技重施,一掌将其劈晕。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阿四不但没闹,甚至渐渐停止了哭泣,然后垂头坐在地上,什么话也不说,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末了,金四娘实在掩不住心中的担忧,道,“阿四你别这样,我也知道你肯定难过。但你倒是说句话啊,与其这样,还不如像刚才那样嚎啕大哭来得好......”
“我该说什么,说了又有何用呢?”阿四终于缓缓抬起了脸,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对方,轻声道,“我说什么都没用的,难道能让那狠心的武后放过苏幕遮一命吗?你也说了,连她亲儿子以死相逼都不管用!”
“其实是我不好,我明明一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我......”
“不,你并没有错。”阿四淡淡打断金四娘的话语,认真道,“作为金家人,这是你一出生便被赋予的使命。你只是做了金家人该做的事,完成了祖愿而已。”
金四娘心中原本就痛苦不堪,此时听得这一句理解,禁不住热泪盈眶,道,“阿四,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白......不,现在应该叫称他为殿下了......”
阿四脸上的泪水已然风干,她也终于舍得将苏幕遮的手放下,站起身来紧紧抱住金四娘。于是,背负了太多的金四娘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哭了起来,她将脸埋在阿四的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道,“阿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四鼻子发酸却并不说话。她轻轻抚拍着金四娘的后背,一直到其稳定了情绪,才放开双手,说道,“四娘,我有一些话,你想不想听?”
金四娘收住眼泪,点了点头,就见那一向迷迷糊糊的阿四,竟难得的双目如电,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睛说道,“四娘,你是金家的金美人,也是我的朋友金四娘。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良善、聪慧的女子。虽然她不够美丽,但她一直拥有完整的灵魂。而此时此刻,请你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你,是要继续做金家的后人,还是......做你自己?”
做......自己?
金四娘一顿,愕然道,“为时已晚,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一点都不晚。”阿四眸光微闪,意有所指道,“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金四娘闻言心乱如麻,怔怔出神道,“阿四,我......我不能做任何背叛苏家和皇后娘娘的事情......”
“不需要,”阿四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苏幕遮,咬了咬牙道,“不需要你背叛,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
“我想见一个人。”
“谁?”
“天眼。”
金四娘的动作非常快,当天夜里,阿四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天眼。
显然,天眼也憔悴了不少,曾经一笑就是一口白牙的男子再也笑不出来。他绷着脸,担忧道,“这下可好,公子生死未卜,你又进了宫来。阿四,不是我说你,宫里太危险了,你......”
阿四没有说话,她只是上前一步,将一块布条塞进了天眼的手里。
天眼一愣,下意识看了眼阿四,然后将布条慢慢打开。布条不知是谁的内衬,被强行撕了下来,用红色的鲜血写满了字。
天眼定睛看去,这不看便罢,一看之下,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这,这是真的?”
阿四点了点头,沉声道,“千真万确。”
天眼又惊又喜,一边用内力将布条揉碎,一边再次确认,“阿四,此事非同小可,连我堂堂阴司查察司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阿四眼眶一湿,道,“那日,我刚知道武后与左相才是杀我外祖的真凶,怒极之下又恨自己无能。于是,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走他乡,再也不见苏幕遮。”
“你怎么说走就走,还跑出了京城?怪不得公子召集所有人都没有找到你,可是也不对啊,我紧接着就飞鸽传书给查察司各地分舵,为何也找不到你一丝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