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父亲外出,去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家里男主人不再,自然是正房太太说了算。
凌佩卿自作主张,把苏念菡的娘送给那土财主,就当赔那身衣裳了。
很多天以后父亲回来,家里一片混乱。苏念菡从柴房里出来,才发现母亲不见了。
父亲带着她去土财主家寻找,才发现那里生了场大火,全家人无一幸免。
母亲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这些年,她也恨过父亲,恨过凌佩卿,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自己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深知离了苏家她可能结局比母亲还凄惨,所以忍气吞声过了这么多年,尽量把母亲那时的遭遇,埋在心底,努力让痛意不那么明显。
现在方淮这样做,无非就是赤裸裸地嘲笑她,胆小鬼,没出息。
她讨厌他的自作主张。
“我知道我对不起我娘。”眼泪刚从眼眶滑落,便被风吹干:“谢谢方少爷的教育,念菡谨记在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淮往前踉跄走了半步:“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你有我保护你,你把你的害怕,胆怯,那些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统统告诉我,我会帮你达成。”
苏念菡眼波微动,却没说一句话。
“或许,当年那把火没有将你娘烧死,或许我们还能一起找到她。”
方淮的话,像投进深水的石头,激起千层涟漪。
“你……你说什么?”
“我查过当年的事情,那场火灾以后,你们一家就搬离小镇,后来镇上出现了一个被毁容的老人家,火烧的脸,无家可归,四处乞讨。”
“真的吗?”苏念菡很激动。
“恩,只是那老者现在下落不明,不知离开小镇以后去了哪里。”
“也就是说……我娘……我娘她可能……没死?”
“恩。很有可能。”方淮走到苏念菡的面前,身后揽过她的腰肢:“我们一起找到她,好么。”
苏念菡没有挣扎,任由身子瘫软在方淮的怀中,脑海中是年少时母亲带着她到郊外放风筝的场景,心口塌陷下去,微微闭眼。
方淮垂眸,看着怀里那可怜的姑娘,眼底涌上一抹悲伤,无法可藏只能紧紧闭上双眼。他抱紧了她,只觉得稍有不慎就会失去了她。
这样做究竟是不是对的?为了父亲的心愿,他一步步给她设下如此圈套,可现如今回头看去。
这个圈套不仅套住了苏念菡,更套住了他自己。
有一种从前未曾体会过的情感由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他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些不明缘由的痛感,都是源自心底的深爱。
欧阳漓驾着马,正巧赶到离他们不愿的地方。
管不得奔的那么快,原来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做这种事情,光天化日,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眉眼间浸着冷意,胸腔却烧得厉害,顿顿咳嗽起来。
咳嗽声惊动了这边两个主角,苏念菡抬脸看到欧阳漓那冷冰冰的眸子,下意识推开方淮。
“陛下……”她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方淮很自如。
欧阳漓脸色很差,骑着马慢吞吞走到他们两个之间,直接略过苏念菡,目光落在方淮身上。声音很冷。
“你这猎物,倒是特别。”
方淮微笑:“陛下谬赞了。”伸手揽过她的腰肢,情话说得毫不脸红。
“这不是猎物,这是宝物。”
欧阳漓眯起眼睛:“哦?”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方爱卿这话,不知给多少女子说过了?”
“仅念菡一个。”
一口一个念菡,叫的倒是亲切,欧阳漓掀目,终是盯在那面红耳赤的姑娘身上,
那对眼睛就如冰球,射出冷冷的光,一下下剜着苏念菡的皮肉:“这么说,朕是要恭喜苏姑娘,喜得如意郎君了?”
“陛下……”苏念菡欲解释。
方淮忽张口打断:“今日若是臣所获猎物最多,恳请陛下,为我和念菡赐婚。”
赐婚二字出口,连苏念菡都惊了一惊,更不敢去看欧阳漓的表情。只垂着头,心虚地答着:“有我这么个拖油瓶,你不拿最后一名就不错了。”
说着偷瞥他的表情,那眼底染上的阴鹜,和凝结在唇角的冷意。顿时让她狠打了个激灵。
“那我可要好好把握时间了。”方淮抬眸,朝欧阳漓鞠躬行礼:“那臣先告退了,等晚上,给陛下带去一个惊喜。”
说罢,牵着苏念菡的手扬长而去。
欧阳漓像尊冰塑一样立于马上,身形修长挺拔,威严至极。
只是等目光里那两抹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才忍不住弓着脊背咳嗽起来。
喉间偶有腥味,又被生吞回去。
有马蹄声响起,掀目看去,是宋辞带着小羽。
小羽年纪太小,宋辞不敢骑得太快,所以这才赶上欧阳漓。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宋辞下了马,又将小羽抱了下来。
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上去:“把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