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廷卫勉强又说了几句,就从马背上一头栽下,只见他背后深插着数支利箭,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赶回来,说完敌情后再也支撑不住,伤重而死。
在听到这最坏的消息后,左丘暗反而冷静了下来,一炷香的时候转瞬即至,他向伤重而毙的属于微微一揖,沉声道:“皇廷卫!”
“在!”一道道黑影从暗夜中齐声而喝。
左丘暗喝问:“入我皇廷卫一部时,我对你们说过什么?”
“皇廷卫一部,生杀污吏破家灭门,死何畏惧魂堕九幽!”
“很好!”左丘暗点头:“我皇廷卫平日是用鲜血和人命养着,今夜即使死战,也要拉足殉葬,都给我记住,皇廷卫灭军之前,不容任何异族接近吾皇!”
“是!”皇廷卫在此齐应,他们的应声不若寻常将士般铿锵有力,而是低沉如他们的黑色衣袍,但也就是这低沉的语调,透出了一道杀气十足的决然。
交代完毕,左丘暗又向明月看去,这大概是汉室所有官员的习惯,没有大事骤临,大家都想要先知晓这位智侯的反应,然后再做应对。
“这一仗,阿烈已经等得太久了,又有亥阴滴水不漏的从旁布局,一经出手,就是绝杀。”明月正怜悯的看着倒下的那具皇廷卫尸体,“就算是你这最后一口气,也是亥阴故意放归的,为的就是要你先给我方带来奇袭的震慑,迫使我汉军心惊神摇。”
左丘暗神色一变,快步折回,向厉帝一躬身:“陛下身系江山社稷之重,臣恭请陛下立即回城,臣自当在此断后!”想到厉帝一贯宁折不屈的烈性,左丘暗又道:“陛下回城后请立刻封闭城门,无论臣生死如何,七日内援兵到来之前,都勿开城门!”
但左丘暗话音方落,明月先已摇头:“长安城外,岂能有后撤之师?”
“留得青山在!”左丘暗重视的只是厉帝安危,见厉帝长立不动,再劝道:“陛下龙体为重,今夜的暂退,日后自当十倍还报草原军…”
“此刻回城,凶险更盛。”明月伸手在夜风中虚拂了一把:“侵略如风,只剩不到一柱香的时候,草原军的先锋就会杀至,草原骑军虽不利攻城,却能衔尾追杀,如果陛下在回城时被他们咬住,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理由显然还不能说服左丘暗,所以明月又向前方一指:“我军自相残杀至此,士气低落已极,若再退却,便是全军覆没。”
左丘暗面现怒气:“至少陛下能安然。”
明月摇头:“全军覆没,即使陛下回城,又何来将士为陛下守住长安七日不失?”
“我只带皇廷卫断后,其余将士都护驾回城!”左丘暗语声里已带杀气:“皇廷卫杀刃,可诛贪佞,也可杀敌,左丘暗这条跋扈命,亦可驰骋于疆场!”
“你有勇气,可光凭勇气抵挡不住草原军的铁骑。”明月还是摇头:“置之死地,并不一定就能求得生路,已是行险一搏之时,更不能徒逞匹夫之勇。”
“我这匹夫之勇只需要拖到陛下回城。”左丘暗喝道:“就算长安难守,御林军还能护得陛下星夜出城,返回边关!”
“既是天子镇国门,那陛下岂能轻易离城?就算陛下能出城避劫,那城中几十万汉家百姓的性命又如何?”明月反问了一句,又道:“匈奴与突厥两部皆不足惧,但羌族此来不可轻觑,若我没有料错,羌族此行目的并不仅是复仇,否则,我那位老友不会特意召来匈奴和突厥两部。”
“除了复仇,无非就是要趁机侵吞中原,蚩尤烈不论持何目的,与我们何益?”情势紧急,左丘暗与明月一问一答,语速均极快,明月还是绵绵淡然的语气,左丘暗已是咄咄逼人。
“也许正是这个目的,能使我们窥得一线生机,以我对亥阴的了解,他一直不满足他的大君,只是羌族大君。”
“兵来将挡!羌人帷幄,与我何干?”左丘暗不知道明月此番说话为何,可一句句分说,不但在耽搁此时这千钧一发,竟似是要把厉帝留在城外,他怒气大盛,重重道:“智侯,不论过去过节如何,不要忘了,你始终是陛下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