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几近圆盘一样的月亮看起来带着几分诡异的暗红,四周安静的落针可闻,仟夕瑶看着像是如果她要是说个不字……就会跪死在她面前的伍泉,说道,“就算我和齐昭仪之前情同姐妹,可是如今谁都知道是她给我下的毒,至于帮着长仁太后谋害陛下,那又是另一宗罪名,你说,这样一个罪大恶极之人,这样一个我把她想做姐妹,却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我为什么要去救他?”
仟夕瑶口齿清晰,一字一句的说道。
伍泉的身子变的僵硬,有一种被人狠狠的击了一拳,脆弱不堪的感觉。
仟秋白在一旁看着女儿,见她说的这般头头是道,清晰明了,身上更是带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冷峻威仪来,心中不禁想着,他还以为女儿永远都是那个缠着他玩的小女孩……,结果一转眼就已经是这么的矜贵不凡了,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结果再仔细一瞧,心中一紧,赶忙拿了帕子出来,柔声说道,“你也说了,是那齐昭仪的错,怎么又自己哭了?”
“我没哭。”仟夕瑶吸了吸鼻子说道,只不过那语气中带着压抑泪水的暗哑。
伍泉心中一震,猛然抬头,他看着月光下盈盈泪睫的仟夕瑶,心里涌出十足的勇气来,他豁出去的一般的说道,“娘娘,你真的相信齐昭仪她会谋害你,谋害陛下吗?别人不清楚齐昭仪的为人,难道你也不清楚吗?她是那样一个刚烈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子,就算是迫不得已进了宫也不愿意以身侍寝,娘娘……你如果真的把她当做姐妹一般的,你怎么就能这么见死不救?”伍泉目光期盼的看着仟夕瑶,就好像她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仟夕瑶不得不说,伍泉的话狠狠的击碎了她心中某个角落的硬茧,“我如果相信你的话,相信齐昭仪的无辜的,那么就是说陛下再说我说谎,你觉得可能吗?”
伍泉面色一沉,说道,“臣不是说陛下在哄骗娘娘,臣只是想说,这里面恐怕有什么隐情,只是我们并不清楚罢了。”
“够了,你到现在说了半天,连一句像样的话都没有,我现在想要的是能让人相信的证据,而不是你的凭空猜测。”
伍泉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仟夕瑶,“我有另外的隐情对您说。”
片刻之后,灵溪宫的厅堂内,仟夕瑶颤抖的看着伍泉手中的信物,说道,“你是说,你和齐昭仪早就认识,你就是那个阿川?并且后来你在我生二皇子那天见到了齐昭仪……,知道她就是曾经和你分开的齐瑾萱,终于按耐不住还在宫里重续前缘?”
伍泉听到阿川两个字的时候心头一震,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我的天!”仟夕瑶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举着茶杯喝了好几口,这才重新镇定了下来,她脑子的转得飞快,从伍泉和齐昭仪的私情马上就联想到了投毒的事情,说道,“你的意思是按照她的性子,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人要挟,对方知道了齐昭仪和你的私情对吗?”
仟夕瑶想起之前香儿说道,齐昭仪对她说,自己不会死的话来,心里就顿时波涛汹涌了起来,第一,齐昭仪知道自己不会死,第二,皇帝事前知道了这件阴谋,第三,齐昭仪和伍泉有私情!
把这几件事情联系起来,前因后果就出来了。
齐昭仪和伍泉曾经青梅竹马,后来因为伍泉的父亲猝然离世,母亲的反对而终止了这一段两家都默许的恋情,齐昭仪心有不甘,独自去寻伍泉对峙,等着知道答案,伤心欲绝之下伤了伍泉,让他在家中养了大半年,随后伍泉和表妹岳家小姐定亲,齐昭仪的婚事却是不顺,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等着新帝登基那年,在京都兵部任,就是齐昭仪的哥哥得到消息,新帝对于手握玉门关二十万兵权的齐武将军有些忌惮,齐昭仪为了让皇帝对自家放心,进了宫。
“是不是这样?”仟夕瑶问道。
伍泉点头,有些愧疚的说道,“是我对不起她。”说道后面语带哽咽,“是我太懦弱无能。”
仟夕瑶觉得如果站在齐昭仪的立场,自然觉得伍泉是可恨的,可是她也能理解伍泉的做法,这就是一个典型的被这时代的养育出来的贵族男子,坚毅果敢,孝顺忠厚,当然同样奉行一夫一妻多妾制,觉得女子就应该遵从三从四德,应该以夫为天,他为了自己这份喜欢,已经做了许多的让步,比如答应齐昭仪以后不会纳妾等等,结果后来还是抵不过母亲的哭诉,和家庭的责任,放弃了齐昭仪。
齐昭仪跟在自己身边,不说大富大贵,但是只要仟夕瑶屹立不倒,她就可以过得自在,至于伍泉更是……皇帝很爱重的宠臣,试问哪个人可以像他这般带刀进入后宫巡查,要知道后宫里都是年轻貌美的嫔妃们,稍微不慎就会引起闲言碎语,这是皇帝对他十分的信任,结果他却恰恰做出了对不起皇帝的事情。
只是两个人必然是爱到了骨髓里,虽然曾经放弃过这段情意,可是一旦条件合适,就会迸发出激烈的火花来。
所以伍泉不顾自己的在别人眼里光明远大的仕途,齐昭仪不顾可以安乐生活的以后,就这样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纠缠在了一起。
仟夕瑶如果是典型的古代人,她肯定会怒斥两个人的不该,伍泉不该放弃自己的家庭责任,而齐昭仪更不应该对皇帝不忠,可是她不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她脑子里还残留着现代人的意识,就好像一张白纸,从刚开始仟夕瑶就被打上了现代思想的印记,后面怎么样的环境使然,都不会让她完全认同古代人的做法。
所以……她其实十分同情两个人。
没有比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更让人觉得唏嘘的事情了。
仟夕瑶的思绪又回到了很多日子之前,她和齐昭仪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齐昭仪十分郑重的对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相信我。
是不是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有这一天?
“那么,后面我中毒的事情该怎么解释?”仟夕瑶看着伍泉问道,虽然理解两个人,同情两个人的无奈之举,可是这并不是说她就可以原谅齐昭仪对她做的事情。
不管齐昭仪说过什么,伍泉怎么解释,下毒就是事实!起码现在她也没有找到……这毒不是齐昭仪下的证据,在这之前她也只能这么想。
。
伍泉深吸了一口气,事情又回到了刚开始,仟夕瑶质问他凭什么就可以确定齐昭仪是无辜的,难道是陛下在骗珍妃娘娘?
其实伍泉这会儿已经对仟夕瑶充满了感激,他这才发现……,果真是物以类聚,齐昭仪那样的性子,洒脱豁达,心性高洁,结交的朋友,就是珍妃娘娘也同样是一个豁达之人,如果是别人,在听闻他和齐昭仪私会的时候,恐怕就已经克制不住的让人把他打出去,并且对他破口大骂!
这是让他没有想到的,其实来这之前他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如果珍妃娘娘这边都走不通,那么他就只能和齐昭仪同生共死了。
是的,当初他浑浑噩噩的一个月之后,突然间振作了起来,他不相信齐昭仪就这样死了,逐渐冷静下来之后,很多问题都浮出了水面,陛下为什么会这么急匆匆的……不过三天就赐死了齐昭仪,这实在不同寻常!
只要他想,还真就没有事情瞒得住他,他靠着一点点的猜想,顺藤摸瓜,最后终于找到了被关着的齐昭仪,如果是别人肯定做不到,可是他是伍泉,和办这件案子的邓启全是从小一起长的兄弟,和皇帝又是相交已久,熟悉邓启全的做事方法,所以虽然难……但也是办到了。
他想着如果齐昭仪还活着必然会被关押在邓启全熟悉的地方,那么除了那郊区的刑讯部,没有别的地方更合适的了。
他找到了邓启全的一个信任的手下,专门负责监押事情的人,这个人和他也是比较交好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对他防备,他把他带到了酒楼,给他灌了酒,终于从他嘴里套出了齐昭仪的消息。
齐昭仪还活着,虽然伤痕累累。
可是就算是知道了齐昭仪被关押的地方,可是他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没办法救她!
“这件事是拱卫司的邓启全负责的,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要是别人,自然不会找到一丝破绽……,可是我向来了解他,他对我……又没有诸多防备,我自然就查出来了。”伍泉说道这里带着几分愧疚,他知道如果是别人,根本就不可能办到。
“臣想,我和齐昭仪私通的这件事,陛下是知道的。”
“怎么会?”
“比如说,陛下早就知道太后有谋害之心,为什么臣之前没有得到一点消息?”伍泉抬头看着仟夕瑶,目光炯炯,“我想,陛下必然知道我和齐昭仪的事情,所以为了……也可能是防备我,所以没有提前臣说起这件事。”
仟夕瑶脑子有点混乱了,她站了起来,说道,“你别说了,我想想。”
伍泉的却摇头,说道,“娘娘不必心急,臣心里约莫猜出了一个来龙去脉,娘娘且听听对不对。”
片刻之后……,屋内安静的有些沉闷,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其实也不过几息之间,仟夕瑶脸色铁青,“你说齐昭仪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跟陛下吐露太后阴谋,因为她不愿意,也不想伤害我对吗?当时我中了毒,不过是一场没有想到的意外……,但其实这不过是你的猜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