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显却意味深长笑了笑,靠在她耳边说:“有时候东西价格太低,或是根本没人举牌,拍卖行觉得没面子,没有达到预期价位,也有可能找他们的人拍下,这样多一道传承的手续,好骗另一个下家。”
南音目瞪口呆,君显这些年主力研究这边的艺术品市场,他说的,一定是没错的。她想了好一会才说:“那是不是说,国外提供的传承证据也不能信?”
君显低声说:“……也不是绝对,但这件有些奇怪,应该不是正常藏家拍到的。”
“为什么?”南音低声刨根问底。
君显看着她,原本觉得应该回家再说,又不想她心里装着疑问,靠近她耳边,轻声说,“开始竞拍的时候,5条线只有2.3条有人在拍,我注意了他们的号码,后来都退出了……我观察,到中间那一段,陶叔停拍好久之后,才又加进来两条线……最后一直是这两个线在竞拍,一定是觉得场内的价太低,他们不想这东西成交。”
南音趴向他耳朵,低声说:“那也是钱呀,怎么会放着成交不成交?”
“——资本家把牛奶为什么倒进大海里?”君显摇头,伸手搂上她,靠在她耳边继续说,“宁可不成交,也不能做出过低的成交价,这样一是会拉低同年代器物的价值,容易得罪同行,其次,不利于以后传承有序,宁可成交上亿,下一手,万一遇上土豪,又可以只高不低。”
南音的思绪转的飞快,觉得三观被重塑,陶保躲过一劫的喜悦,瞬间都冲淡了。
君显手搭在她肩膀上,慢慢等着她想。
主要拍品成交,拍卖会很快也结束了。成交价同步到国内各大新闻,但对本地富豪而言,比起拍品成交,有心人更关心,像陶庆为这样的藏家为什么会忽然放弃竞拍。第一天和他见面那个山西人,和他也算是老熟人,俩人爱好不同,很少拍一样的东西,那人这次来,是参加苏富比的一个拍卖会,来这里只是顺路看看。
晚上,他特意约陶庆为吃饭,和他打听成交的情况,“老陶,咱俩也是好朋友,你跟我说句真话,为什么这东西你不拍了?”
“这次差点打眼!”陶庆为吸了口雪茄,意气风发,心里也有些得意,说道:“……这东西既然曾经上过佳士得,在那边拍过一次,这次要重拍,你说为什么不上那边儿去?”
那人愣了一下,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不上那边去?”
“你呀你……”陶庆为用夹雪茄的那只手点了点他,笑着说,“佳士得和所有拍卖行最大的不同在哪里?”他转身望去窗外,看着远处说,“佳士得和苏富比,是少有变相保真的拍卖行,你也知道,全世界艺术品交易都不保真,但佳士得这种老牌大拍卖行不同……拍出去的东西如果发现是赝品,五年之内,买家都可以去找他们,他们管退,交易会自动取消!”
“但是所有其他的拍卖行,就不提供任何担保,拍到了赝品。也只能自己承担风险……”
陶庆为望着窗外吸了口雪茄,脸上有种世故的狡黠,也有种欣慰的释然,“你说是不是除非那卖家脑子有病,谁都知道顶级的东西要送到顶级的拍卖行,因为顶级的拍卖行才有顶级的客源。他放弃曾经上拍过的大拍卖行而选这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佳士得不收!——因为这东西存疑?”那人终于开窍了。
陶庆为笑着点头。
那人一下站了起来,“佳士得的鉴定团队可是顶尖的,如果真是从这角度看,那今天这东西还真是不能拍。”他走过去,“你手底下,还有这样的专家?以后可得多照顾照顾老弟。”
陶庆为客气道:“哪里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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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小路,只能勉强并排行驶两辆车,没有路灯,这条路的限速却是50,车开的很快,两边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
英国这样的小路很多,隐藏在树林后的大屋更多。
小路忽然蜿蜒而下,车一转过去,看到了远处的灯火通明,一座庄园,一座独一无二的庄园,被围在灯火之中。
这条路,走到后半段,是私人所有。
顺着这条私人的小路一直开下去,巨大描金的铁门,打开来,再开一阵,才能看到一栋四层高城堡式的大屋。
车在正门口停下,有人立刻恭敬地打开车门,男人从车上下来,透着一楼白色的格子窗,可以看到孤独璀璨的一室灯火。
“先生已经在书房等您。”
他点点头,整了整衣服向内走去。
刚一进屋,一个年轻男人从楼上走下来,瘦高的个子,看到他就说:“怎么还得自己人拍回来,宣传费都亏进去了。”
他站在楼梯口,仰望着说:“出了点意外,最后几个场上的大客忽然都不拍了。”
“奇怪!”那男人走下来,虽然没特别动作,却令人觉得有些吊儿郎当,“不用上去了,这么小的事情他也不管。”他走到旁边的偏厅,嘴里嘟囔着“不可能呀。”
他旁边有个边桌,手一抬,搭上边桌上的大瓶,他忽然转头来说:“难道有人看出那瓶子不对——但不可能呀,那件的工艺已经顶级了,我算的清楚,还特意弄那么残……”
他说着话,尾指上的戒指却碰着下面的瓶子,那瓶子,正是应该今天上拍的瓷母,但是品相完整,从保存程度来看,足可以媲美故宫的那个。
门口跟过来的男人看着他,“也许人家只是发现了,图录上的记录,并不是送拍的东西?”
“咦——”那男人露出兴味地笑容,“……这样说也蛮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