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笑,秦艾词点头:“原来如此,堂堂尹家嫡子,这话说出去,贻笑大方。”
“尹家固然家大业大,奈何我无心打理,既没有出力,便不可坐享其成,如今这般自食其力,并无不好,倒是长公主刚才动作娴熟得让人诧异。”
“你是不愿坐享其成,我是无法坐享其成!即便身为公主,一切却都得仰仗杜将军,言行举止皆不可自由,只觉无颜面对先祖,倒是羡慕尹公子,视烽烟作良辰,在山野间自得其乐……”
这话也曾过有人对他说过,他还记得他当年指责杜朝阳黩武穷兵,杜朝阳只是晒然一笑,嘲他视烽烟作良辰,不过是未经历过战争凄苦的一介文人!
“皇陵三年,闲暇无事,总该学些东西打发时间,我曾在皇陵西北处开垦了一个小花圃,起先种种花草,最后觉着不实用,便改为种菜了,自己种出来的,吃着倒是格外清甜美味。”秦艾词继续说着。
“若长公主不嫌弃,倒是可以留下尝尝我这里的山野小菜。”
已是午时,留客用餐本是常事,但换在尹彦卿身上,却很不寻常。居所平日也会留客,公子喜欢和人交流琴音、棋艺,探讨诗文,但留客用餐却是头一回,一则是粗茶淡饭怕人不习惯,二则是公子喜静,而如今这头一回却是给了这么一位美娇娘,莫非连公子这般高雅之士,也抵不住美色?
被领进屋子,才知屋里与外头所观陋室很不一样,里头摆放了许多特色的小物件,墙上挂着塞北的长弓、羊皮袋,书柜上摆有苗疆的珊瑚银碗,架子上挂有蜀地的特色的脸谱,和细腻的苏州织绣.......
屋内燃着淡淡清香,桌上摆放着西域的甜枣,这一间小小陋室,却让你看见了各地风情,这样一个男子,也让人觉着吸引。
“我每游历一处,都会带回一些地方特色的东西留念。”说完,尹彦卿双膝盘起,坐在低矮的竹桌旁,秦艾词愣了会儿,也矮下身子,女子盘腿不雅,则跪坐在一旁。
“屋子太小,我便学了滇南那边,自己砍了竹子做了个矮小的桌案,平日并不留客,倒是委屈了您。”
秦艾词摇摇头,并不介意。“别有一番韵味,倒是有趣。”
小童将饭菜一一端上,给尹彦卿和秦艾词分别添了一碗菌菇汤,便坐下和他们一块吃饭,倒是让秦艾词一愣,尹彦卿知她的疑惑,说着:“在外游历三年,许多规矩已经不讲究了,有时饿了好些天吃不上饭,看见了野菜还得扑上去抢,若不是阿三相护,或许我早死在半途中了。”
秦艾词认真看过尹彦卿的游记,自然知道有许多辛酸,想了想,便招呼着如意一块儿坐下,“入乡随俗,既是来了彦卿公子处,便也不该守那些规矩。”
彦卿看向秦艾词的眼神多了几许赞赏,即便为了刻意讨好,建安城里的贵家小姐们或许可以勉强接受粗茶淡饭,但却怎么也做不到和自家丫鬟一同进食,难得长公主豁然。不知为何,竟让他有一瞬想起杜朝阳,他见过的第一个能与下人一同进食的,便是杜朝阳。当年他很是不解,甚至是鄙夷,因为自幼学习的礼仪教法便不允许此等事情,直到他在外游历而归,才知那是怎样一种豁达的性情。
两次接触,他只觉得长公主骨子里的性子与杜朝阳有些相似。
倒是听完长公主的话后,如意很是胆怯,又不敢忤逆,颤颤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宫中的宫女,要做出此等出格事情,怕很是不易,尹彦卿出言解围:“阿三,你陪着如意姑娘去外头吃饭吧。”
阿三自然没有察觉到如意的心境,只当是自家公子想和眼前的娘子独处,不免又多看了她几眼。
坐在屋外,阿三也没心情吃饭了,捡了一旁的竹篾开始编织,不忘打听着消息:“你家小姐是哪家的姑娘啊,与我家公子先前认识?如今独自在外和男子进食,不怕回府被责骂吗?”
奈何如意并不理会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屋舍,生怕她家主子在里头受了委屈一般。
“哎,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建安多少世家小姐盼着得到我们公子青睐,你这一副焦虑的表情是作甚。”
如意瞥了眼小哥儿,出宫时,秋蝉姑姑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寸步不离跟着公主,虽然言语上说是担心公主安危,可如意隐隐觉着,秋蝉姑姑不喜欢长公主和尹公子待在一处……
“你这女子好没道理,我好言与你说话,你竟一句不回,想来你家小姐的教养也不会好。”
如意本不想理会他,但见他斥责公主,忍不住要反驳几句,小哥儿见被个女子轻视,自然也不肯示弱,一来二回,便是争执了起来,待尹彦卿与秦艾词出来时,便是看见两人脸红脖子粗的辩论着。
“阿三,没规矩!”
被公子斥责着,阿三缩了脖子,继续坐回去编织竹篾,人也老实多了,倒是秦艾词瞪了眼如意,而后才对尹彦卿说着:“既然公子允诺了我,日后切不可反悔。”
“言不信者行不果,君子重诺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