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的太子册封典礼当天,洛阳城飘起了小雪。
白雪浅浅覆盖了整座宫城,皑皑雪地上,重装铠甲的卫戍军方队和千牛卫们屏息肃立,给大典更添了几分肃穆庄重之色。
久未露面的女皇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她身穿明黄色的天子大裳,头发已经完全白了,长长的冕旒遮挡了她的面容,将女皇与毕阶下的宁王、众人隔离开来,今日是属于别人的日子,她虽还活着,但已成过去,一切皆与她无关。
礼炮鸣放,群臣吟诵,她看见穿着明黄色太子服色的宁王一步一步踏上阶梯,向宝座走来。
册封典礼按部就班,进行的很顺利,看不出一丝不久之前在这座宫殿里发生的腥风血雨。
申时轶来到虞盛光身旁,“小姑姑,你还好吗,若是撑不住,便去歇息一阵子。”接下来便该是皇帝与太子一起赐宴群臣,又一段冗长的程序。
虞盛光点点头,“正要去阁子里坐坐。”问,“刚才陛下说了什么?”太子的脸色怪怪的。
申时轶道,“陛下再三要求赦免弥安,带他一并去上阳宫。”
虞盛光默,似乎是为着弥安为她所伤这个原因,女皇如今对自己并不理会。
这些事都要由宁王父子去决定的,她不再问,而是犹豫了一下,告诉他道,“等一会——我约了临江王去阁子里见面。”
“做什么?”申时轶看向她,浓眉微皱,明显不大悦意。
“还是应当当面说声抱歉比较好,”虞盛光细细道,想到申牧那晚送过来的碎琴,心里隐隐然总觉得不安。
“有什么好说的?!”申时轶没了好声气,命令她,“让人跟他说一声,别见了。”
“已经约好了……”
“你以为你说了什么,对不起,抱歉!真心诚意,又有什么用!”他要的不是这个!申时轶锐利的眼睛看向虞盛光,抬起她的下巴,“你太天真了,小光!”
那女子仍然是气死人的坚持。
“太子殿下。”
耳旁传来侍女轻呼行礼的声音,两个人一顿,申时轶放下手,虞盛光转过身,面向宁王轻轻行礼,“太子殿下。”
“你们……”宁王不悦得、面色沉沉得看着他们。
想到终究是在宫廷里,后面还跟随者一大帮臣子、侍从,宁王勉强收住不悦,对申时轶道,“你跟我来。”说罢率先转身而去。
太子竟然对大长公主冷淡至斯,随员们有人看在眼里。
“是。”申时轶一面应道。
一面转过脸看虞盛光,“随便你!”他冷冷道,一张脸又黑又沉,跟上宁王离开。
暖阁已收拾好,申牧已等在阁里。
室内明亮,几案上一个墨玉瓶供着黄玉梅,空气里滢滢的暗香隐约,身穿正一品亲王服色的申牧面如冠玉,气派堂堂,虞盛光觉得面对他,确实有些心疚和尴尬。
命侍女都退下,室内只余下二人。
“王爷最近在帮助林王妃一家,庇护她们,不知道是为什么呢?”
申牧看向虞盛光。
果然是有了爱情的滋润么,淡淡道,“公主的气色不错。”
其实脸上敷了那么厚的粉和胭脂,哪里看的出什么气色。
是那一双眼睛,申牧打量着,它们波光蕴蕴,平和而柔润,褪去了初识时的单纯稚气,变得——是在幸福中沉浸才会有的柔软眼波吧。
“这不像您,王爷,”虞盛光道。
她的语气镇定,带着小心翼翼的歉意,这样诚挚可爱的面容和神态,若是以往,申牧定会悦意怜惜,这一刻不知为何,却只觉得厌恶而烦躁,有一股令人不快的紧绷从下腹一直到胸口,堵塞到喉头——竟然会被心仪女子的笑容引起这样的情绪波动,这么多年的养气功夫都到哪里去了?
“哦,公主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虞盛光不能回答了。
“对不起,”她低低道,“是我太过自私,我……”
“没用的话就不用说了,”申牧道,一停,接着道,“你也不用多虑,林氏和你妹妹虽然做了错事,但她们确实是我临江王府的人。”
室内回归到了沉默,只隐隐然的梅香浮动。
“我明白了。”过一会虞盛光道,站起身。
走出门外,林王妃竟带着申时云在近旁。
“公主又来骚扰我家王爷做甚么?”林王妃一张利嘴,如今身后有人,一扫那日在家的颓废,冷笑,“还嫌勾缠的他不够吗?”
“王妃,请注意您的言辞。”春衫肃容。
“哼。”林王妃再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