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偏僻的院子里只有一株梅树,显得很是傲然,但因有了年头又是随着性子生长,花枝繁茂,没了特意修剪后的苍遒,到了多了恣意和潇洒,半边的正屋都遮在了后面,苏老太太不禁转头看了一眼扶着她右手的苏梓萱。
看不见那半边的印记,这半边脸忽的就鲜明了起来,苏老太太眼眸一深,她从没想过苏梓萱其实是这等的容貌,连那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说不尽的美意,忽略掉了那惹人注意的印记,才忽的觉得这女子身上没有一处不尽善尽美。
“.....屋子里没有祖母那里暖和,我叫玳瑁在添一个炭盆,不知道祖母喜不喜欢六安瓜片,茶汤淡一些好还是浓一些好?”
苏老太太的眼神在苏梓萱柔和的声音里也渐渐柔软了下来。
糊着高丽纸的屋子光线还算可以,多宝阁上的翡翠、瓷器摆件一下子就吸引了人的注意,只觉得屋子里的陈设分外华丽,苏老太太坐在了铺了坐蓐的炕上,端了玳瑁捧上来的茶水,茶碗不过是普通官窑的东西,六安瓜片也陈了些,不是新茶,黄杨木的梳妆台上只摆着一个装首饰的半旧紫檀雕花盒子,苏老太太看向苏梓萱,见苏梓萱轻柔的说话:“....佛经都放在东面的厢房里,从来没有翻动过,祖母若过去只怕受不住里面的气味,正好今儿天气不错,就叫下人们都搬出来晒一晒。”说着又一笑:“孙女平时便是想晒也没有能耐,正好今儿借了祖母的光。”
苏梓萱的丫头只有一个,要指使别人又指使不动,连晒一晒经书都不能,足可见地位有都窘迫,只她轻淡的说出来,仿若丝毫不在意。
苏老太太笑着点头,神情很是和蔼,吩咐刘妈妈:“去叫丫头们给大姑娘晒经书,可不许弄破了弄皱了。”刘妈妈看着苏老太太面上的神情,没想到这位面容丑陋大小姐竟先于其他小姐入了老太太的眼,在看苏梓萱眼里就更多了几分恭敬,笑着应是:“还要劳烦玳瑁姑娘带路。”
玳瑁见刘妈妈这么客气,竟有些慌乱,连连摆手:“刘妈妈太客气了。”
苏梓萱朝着刘妈妈道:“玳瑁笨手笨脚的,还请刘妈妈多多指点。”
这便是苏梓萱站出来护着玳瑁的意思,大抵是害怕自己的丫头吃了亏所以才有这么一说,刘妈妈瞧着玳瑁到觉得这丫头还多少有些福气,笑着道:“大小姐放心就是了。”
柳氏急忙赶过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摆出了好些经书,白花花的纸张竟一时晃的她眼花,定了定,叫了小丫头过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道:“是大小姐在晒经书。”
苏梓萱什么时候起也有了能耐闹出这些动静?柳氏只觉得分外憋屈恼火!
白玉已经迎了出来:“太太来了,老太太请太太进去。”
柳氏见是白玉,脸上便又成了和蔼的笑意:“你好些日子没去我的院子了,怎么,你书琴妹妹欺负你了?那是个最顽皮的,你告诉我,我替你说她。”
白玉恭敬的笑道:“太太言重了,哪有这样的事,老太太瞧着心情不错,太太快进去吧。”
听着苏老太太心情还算不错,柳氏悄悄松了一口气,轻拍了拍白玉的手,理了理衣裳走了进去。
屋子里比柳氏想象中的暖和,浅色的帷幔却叫这冬日的屋子显得有些冷清,苏老太太坐在东侧间的临窗大炕上正低头笑着同坐在圆凳上的苏梓萱说着什么,那神情是少有的和蔼可亲,让柳氏的心又提了起来。
背对着她的苏梓萱看起来似乎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挺直着脊背却又透着随意和自然,仿若极其熟悉这些礼仪规矩已经深入到骨髓,说话的声音很陌生却比她所听过的都要婉转动听,让人止不住联想。
“.....二妹妹三妹妹还有茂哥都是时常来看我的,常给我讲外面的事情,我也总想着,要是有一日能出去看看就好了,只是自己这样,又怕给家里惹事......”
苏梓萱眼里的亮光转瞬即逝,很快就暗淡了下来,垂着头,轻轻搅动着手里的帕子。手指纤细白皙,竟泛着莹莹的白光。
连苏老太太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叹息,抬头瞧见柳氏,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苏梓萱也听到了动静起身行礼,柳氏才刚刚给苏老太太行了礼,一转头瞧见苏梓萱骇人的模样,差点惊呼出来,幸而用帕子掩着嘴险险的遮掩了过去,撇开眼应了一声。
屋子里忽的就沉寂了下来,苏老太太不说话,柳氏竟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瞧见苏老太太把玩着手里的茶碗,眼皮猛的一跳:“听见母亲来了这里我想着过来瞧瞧,梓萱.....这院子离着您的院子又远,天气冷我叫人备了轿子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