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上摆着的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正冒着袅袅的白烟,满屋清香。
华裳倚在床上,眼神毫无焦距,呆呆的,不知望着哪里。
兰芝见华裳面色透着不健康的红,担忧地开口道:“娘娘,要不宣太医来看看吧,奴婢见您面色不甚好。”
华裳闻言回过神来,微微皱起了眉头,伸手扶额道:“不必了,去将香料熄了吧,本宫闻着这味道觉得难受,烟火缭绕的,闷得很。”
兰芝走到香炉旁边,轻轻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燃烧的香料,轻声道:“是上好的冰片‘梅花脑’,状如云母,色若冰雪。这已经是难得清新的味道了。”
芍药见华裳烦躁,也没说话,默默的将香料熄了,然后轻声道:“娘娘今日已经劳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勿要忧思太过,坏了身子。”
华裳扯了扯嘴角,脸上似笑非笑道:“本宫哪里还睡得着,这后宫里,有人盼着本宫死!”
兰芝见华裳因为愤怒,整个脸都有些狰狞了,平日温润的唇线也拉直了,潮红的面庞透着不健康的苍白,格外分明。
芍药担忧道:“娘娘息怒,何必为了那一起子小人气坏了自己。”
华裳慢慢的平息了下来,垂下眼帘,面容上也露出了脆弱的神情,声音无力缓慢:“本宫自进宫以来,事事兢兢业业,对上恭谨有礼,对下宽容平和。和后宫妃嫔也从未红过脸、吵过嘴,本宫自认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为人为善。未曾想,还是有人如此回报本宫,呵呵。”
兰芝看着华裳自嘲的神情,心疼的不行,低声劝道:“自古后宫险恶,娘娘宽宥,却也只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罢了。娘娘宽心,不要气坏了自己,亲者痛仇者快。”
华裳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轻声道:“去查,能够接触到世子行李的宫人都有哪些!本宫入宫以来,还未好好打理上阳宫,总心存善念,觉得这些宫人也都不容易。如今看来,却是本宫仁善过了。”
兰芝深深低头,慎重的福身应是:“奴婢定一丝一毫都不放过。背叛娘娘的人,没有资格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华裳慢慢抬起头,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看着远方,声音漂浮:“不要被别人知晓,一切秘密进行。若有余力,也打听打听皇后宫中的事儿,看看负责朝服凤冠管理的宫人都有哪些?”
兰芝明白华裳的意思,低低的应了。
芍药则是担忧的开口问道:“娘娘,这件事牵连甚重,世子那边到底什么章程?凤钗如今在敬王府中,无论怎么说,也算是个证物。娘娘却嘱咐敬王妃说融了,毁尸灭迹的确不错,只是若真被人瞧出了蛛丝马迹,又没了证物,到时候娘娘可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华裳苦笑,轻声道:“本宫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但是对方很聪明,她什么都算计到了,也预料到了如今的状况。”
“凤钗只要被带出了宫中,到了敬王府,就再也不可能见天日了。敬王身份尴尬,为皇上所忌,出了这事儿,敬王定会隐瞒,销毁凤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才是最好的做法。本宫就算不同意又能怎样?敬王不会为了本宫而冒着被皇上猜忌的风险去追究这件事。”
兰芝皱起眉头担忧的道:“这岂不是说,哪怕我们查到了是谁做的,也不能说了?”
华裳点点头道:“的确如此。那背后之人算准了本宫与敬王的地位做法,完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局。本宫不能强逼敬王,就意味着本宫要替她掩饰此事。”
兰芝气不过,恨恨道:“难道就这样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那人其心狠毒,天理难容!”
华裳见兰芝如此生气,自己倒是冷静了许多,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道:“这件事最好死死的捂住,别让任何人知道,若是暴露了凤钗被世子带出宫,本宫和敬王便说不清楚了,本宫不想考验皇上对本宫的信任。”
信任这种东西很脆弱,不要用任何东西去破坏它,因为一旦碎了,就再难拼起来。
皇后就是前车之鉴。
脏水泼到了身上,就算最后洗干净了,也会留下印痕,这不是聪明人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