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会考虑的。”被教导的早川声音轻如蚊蚋。

自己的建议被采纳，椎名陆寻露出笑容，“非常感谢。”他抬头望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既然没有闹出什么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们先告辞了。”

说着轻拍朝子的肩膀，“你要这样木木地站在天黑吗？我们回家了，朝子。”

朝子的目光在早川身上停顿了几秒。椎名陆寻从来都不是不等对方说完就擅自离开的人，会出现这样的异常……这两个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些什么！

之前没有注意，此刻耐心观察还是让她发现了一些破绽。那就是即便对面“早川桑”嘴角勾出无懈可击地笑容，但深褐色的眼底却看不到半点柔情。稍加回忆，朝子就发现对方从下车一来就时不时地瞥向自己，那种带着敌意的、挑衅的、嫉妒的视线啊……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好啊，我们回家。”将“回家”着上重音，朝子转身不再看早川，而是直接笑吟吟地挽住椎名陆寻的手，与早川擦肩而过。

“再见，椎名君。”路过时，惊起的风带动少女的长长的发丝，泛起黑色的波纹涟漪，仿佛一张大网在风中阵阵战栗想要罩住一切。

椎名陆寻听到了却恍若不闻。

被留在原地的早川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脸上慌张又温柔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算什么？以为那个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温和却不温柔，想着这样即便被拒绝了也还可以对他抱有妄想，可一转头就看到那个人用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表情拂过别人的发梢、牵起别人的手……光是远远地看着那两个人亲密就已经叫她难以忍受了，最后居然又在她面前、不知羞耻地表演了一番……这都是些什么啊！！！！如果早已心有所属，那就不要再给别的人不必要的妄想了！尤其是对她这种，一旦享受过那种温柔就会立刻沉醉从此不能自拔的家伙……来说。

会生气、会嫉妒、会不甘、会疯狂……这都是很自然的啊。

因为从见到那个少年的第一眼起，她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呢，爱到自己都可以抛弃。从那时起，她就不断努力让也太不值得了自己变得优秀，直到可以站在那个人身边为止。

接着，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的她却发现率先自己被“背叛”了呢。这也讽刺了点吧。

“小姐，您……”

有些担心的司机走出来话都没说完就被早川狠狠甩了一耳光：“废物。”

男人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胆小的懦夫，让你撞个人都缩手缩脚，自己去父亲面前申请辞职，从今天起我都不想再见到你这张脸。还有……”她已经遭到了车门旁半弯下腰，却又忽然站直了腰，眯眼的动作没有掩盖她眸子里的丁点暴戾焦躁，“你最好识相一点。”

“是我今天开车走神差点让小姐出了意外，我甘愿引咎辞职。”

“很好，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用‘心’记。”

稍微走远了一些，朝子就按耐不住了，眼里闪着八卦和好奇：“那个人……她喜欢你？”

“嗯。”椎名陆寻没想隐瞒。

“什么嘛。”可爱的嘟着嘴，朝子假装抱怨地说，“那我做挡箭牌也太损了点吧。”

“怎么会？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况且我也不想被朝子的爱慕者当成假想敌。”椎名陆寻稍作停顿，“但别人的大脑可不归我们控制，要怎么想都是他们的事，对吧？”

朝子折起手臂捅了捅椎名陆寻，笑得揶揄：“你现在就想一直狡猾的狐狸，陆寻。”

“所以你要和我狼狈为奸吗？”

“才不要，那种动物和我一点都不配！太丑了！”

“那是什么呢？”

“好歹要比喻成可爱一点的东西吧。”

“所以……？”

……

和朝子轻松打趣着，椎名陆寻的思维却没有片刻放松。

【Player，那个女孩她刚刚真的是想杀了您。】Assistant的口吻显得前所未有的冷峻。

‘我知道。’椎名陆寻沉声应道，‘既然是她的话，那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用惊讶了。看到名字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以为不会那么巧合，没想到……’

‘即便换了个世界、变了副容貌，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偏执呢。这倒在我意料之外。’

早川树里，也就是在初始世界被椎名陆寻杀死的那个少女。在这个世界也同样存在。也因为这个名字，椎名陆寻对她多加留意，在对方第一次朝自己告白时积极引导者对方朝正确的方向发展，没想到那个人的腐烂，早就已经开始了。

——做了浪费时间又没有意义的事情。真糟糕。

【可既然知道的话，Player为什么又要把把一条朝子放到那么危险的位置上，这不是……】

‘Assistant。’椎名陆寻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可能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之前就说过的。会这样做，我当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请宽恕我的愚蠢，我所担忧的并不是早川树里对一条朝子的报复，更多的是Player您应该知道自己有那种吸引人的独特气质，要是有个万一，一条朝子她一个不小心……】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这就是人工智能和人脑的区别吗？你通过智能分析人的情绪却无法理解那种情绪究竟是如何转变而来，确实是有点可怜，不过……这才显得公平。’

【请指教，Player。】

‘朝子一直都我当做‘光’。在她需要的任何时刻这道光都会站在原地等着她的‘临幸’。’椎名陆寻发出一声轻嗤，‘说白了就是人类的‘自私’罢了，她觉得会我这样一直无条件地宠着她、安慰着她……所以她在我这边汲取温暖的行为就变得愈发理直气壮。’

是无私的、属于所有人的……“光”啊。因为早就知道不能独自占有，也就先熄灭了渴望。

【是这样吗？】Assistant还是有些似懂非懂，【那我还有一点不明白，Player对仁王雅治和一条朝子说了完全不同的话，Player是不是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因为傀儡那份“喜欢仁王”的情绪残留这具躯壳里，所以你……

‘你觉得那个傀儡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我？’椎名陆寻笑得温柔又不屑，‘别再说笑了，Assistant。他的感情与我何干？他们最终做出怎样的抉择又与我何干？我只是在‘日行一善’而已。将他们乱成一团的纷乱心绪理清，当然这样的‘好意’是建立在我会收取一定报酬的基础上。我只是按照‘功德簿’的规则安安分分地完成呢自己的本职工作罢了。’

‘而且啊，你知道吗，Assistant？’他说话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人的感情是变幻莫测又捉摸不透的神奇存在，我并不需要如培养盆栽那样将束缚着将他们弯成我期待的模样，而且……我可不想被再咬一口。那样的事情拜托就早点饶了我吧。”

饶了我吧，一直将执念带到这个世界的……早川桑啊。

我只是在自私且机械地“日行一善”，天天像个白痴一样斤斤计较着那点微薄的“寿命”而已。这样的我已经够可怜的了，所以就网开一面地放我一马，可、以、吗？

当初救你获得的“三月”寿命，最后已经以“五年”的量被全部扣除，这样的我们早就两不相欠了吧。你又何必……步步紧逼呢？我可不想……再杀你一次。

那可就太浪费也太不值得了呢。毕竟我的“生命”可是很宝贵的。

——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