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你居然没听说过s.h.麦考伊这个名字?”
史黛拉有个坏习惯,就是不管遇到什么她难以理解的事儿,都势必要大呼小叫一番——这次也不例外。
她捂着额头为我的无知□□了好一会儿,一把抓过桌上粉红色封皮、排版精致的爱情小说,急不可耐地一页接着一页翻看起来,淡色纸张在她的手指下沙沙作响,和她飞快的语速相结合成一种奇异的韵律,“哦,那你没资格做一个二十岁英国姑娘——”
我趴在她房间的卧床上给亚瑟敲短信,打算询问他的身体情况,闻言头也没回地给予反击:
“嗯,我的确不是‘英国’姑娘,从各方面来讲。”
床板还保持着塌陷的状态,我回城后就直接进了史黛拉的房间借住。虽说搬去和亚瑟一起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方便的最佳选择,但我还不想过早地开始同居生活。
从史黛拉滔滔不绝的口中,我得知这本小说的作者s.h.麦考伊是一位最受青少年欢迎的文艺爱情女作家,她的经典之作《y》一经问世,短短几年间就经历了无数次售罄和再版,甚至已被确定改编成了电影,大约会在明年情人节上映。
我向来对阅读不抱有太大兴趣,除了偶尔扫上几眼写论文必要的学术资料,其余时间根本不愿接触那些密密麻麻让人头晕眼花的文字——我宁可用看书的时间多参加几场派对、认识几个新朋友。
要不是布莱登一如既往地忠实贯彻我母亲的指令、在我从卡迪夫回城之前就吩咐我找家书店买到这本书,还要求我一周之内读完并上交读后感,我才懒得全程围观一个男孩儿长达近十年的单相思呢……
“《y》刚出版的时候我就买来一口气读完了。”
史黛拉兴奋地翻覆默念着书里几段耐人寻味的字句,目光黏在书页上挪不开,“不管你信不信,作为一本爱情小说,这里面男女主角真正接触的剧情连全文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剧情全靠亚伦的魅力来维持……那段时间,每个英国的女高中生都想要一个那样的男朋友。”
似乎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史黛拉补充道:
“你绝对听到过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你甚至做不到亚伦的一半好’。”
——她说的对,我还真听到过。两年前我无意中撞见当时还算玩儿得来的一个女孩儿拒绝男友的求婚,用的就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措辞。
这下我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趣。
“说不定我可以试着读读看……但是,史黛拉,你必须认清这只是本小说。”
我编辑完短信文本,敲下发送键,这才回头看向她,兜头泼上一桶冷水,“世上是不会有那种男人的。”
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晃进眼里,我看到她站在床边半步之遥的位置,听见我不留余地的话,表情落寞了一瞬。
“我当然知道。”
希望的落空让史黛拉撇了撇嘴,恋恋不舍地合上书脊,郑重其事交到我手里,仿佛这一本书重逾千斤,“这本书值得你花点儿时间读一读,佩妮,或者明年电影上映的时候,也可以和你当时的男友一起去看。”
“你好像一点儿也不看好我跟亚瑟。”
我好像比我想象中更重视这段感情,因而很难不注意到她不经意间的闪烁其词。
“因为连你自己也不看好——我不学心理学专业,但我能看得出来。”
史黛拉眼底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洞悉,在这一方面,她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你不认真,也没有经营感情的能力。除了马修,你跟哪个男人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了两个月?”
我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反驳,顿了半晌泄气地摊手道:
“没有人。”
这时,抓在掌中的手机震颤起来,我收到了亚瑟的短信回复:
*不,不太好。上来看看我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迅速翻身下床站到穿衣镜前,粗略地拨弄整理起稍显散乱的发型。史黛拉房间的空气很干燥,加湿香氛的水果味道尤其浓郁,这两天每次我去探望亚瑟,他都会靠鼻子分辨我闻起来像“苹果”、“香橙”还是“水蜜桃”。
史黛拉半坐在我身后抱着胳膊说道:“今晚学生会有一场新年预热派对,你想不想参加?我这儿有两张邀请函。”
“……我当然很想去,可我得照顾亚瑟。”
我舔了舔指腹擦拭掉晕染到下眼睑的睫毛膏,然后半开玩笑地斜了史黛拉一眼,“我还指望着他陪我一起去看那本《y》的电影版呢。”
据我所知,亚瑟自从成年后就不太常生病了。也正因如此,难得的一次感冒发烧就分外来势汹汹,短短几天内迅速恶化到严重的地步。自威尔士回到英格兰已经过去了数日有余,他还没显现出任何好转的迹象。与私人医生的预约排到了三天后,这几天他只能靠从boots买来的对乙酰氨基酚胶囊和阿司匹林药片缓释症状。
我拿着亚瑟给我的钥匙拧开门,第一眼就看见他穿着熨帖的抓绒睡裤坐在床头,膝间搁着笔记本电脑,视线虚茫涣散地落在荧亮屏幕上,长指微弯搭着键盘,每一下敲击都夹带着隐约的颤动无力——
他太过认真专注,甚至没发觉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旁边,出其不意探出手去,啪地扣上了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