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我刚刚差点一剑把你徒弟戳死了哦。”
叶孤鸿目瞪口呆地看着叶芷然欢快地跑到那个白衣胜雪的人影身旁,语气欢腾隐隐带了三两分炫耀的味道
炫耀……炫耀你妹啊!这是能够拿出来炫耀的事吗?!妹子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紧迫感啊!南王世子这种生物不是他也不是陆小凤!那是能够让你拿来随便戳的吗?!就算你真戳了也绝壁不能承认啊笨蛋!
如果堂兄生气了他是拦还是不拦呢?如果他不拦好像有点不够义气,但是如果他拦了……他真的能够拦得住吗?
叶孤鸿少年纠结了。然而还没等他纠结完,就看到自家英明神武的堂兄抬手摸了摸身边少女的头,动作目测还挺温柔。然后,在叶孤鸿少年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叶孤城缓缓开口,“有没有受伤?”
这显然不是问的南王世子!叶芷然低头看了看,然后抬头笑得灿烂,“没有哦,连衣服都没破。”
叶孤城点了点头,拉过她的手,“你今日的剑还未练完。”
说完这句话他就拉着叶芷然转身离开。
离开……离…开……这就完了?南王世子呢?那好歹是你徒弟吧?堂兄大人你听到他被你身边这个凶残的妹子差点戳死就关心了句妹子有没有受伤就完了?!偏心也没有偏成这样的啊喂!南王世子会哭的啊!
叶孤鸿被自家堂兄偏心偏到外太空去了的行为震得风中凌乱,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高大一娇小两个身影越走越远,在快要走出正门的时候,叶孤城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
叶孤鸿在他清冷如水的目光中浑身一激灵,迅速收起了渐渐跑偏的思绪,低头跟了上去。他该说什么?堂嫂大人威武霸气吗?堂兄你不能这样啊!叶芷然这妹子再这样惯下去会闯祸的,会闯大祸的!
只可惜他英明神武的堂兄大人完全没有接受到他的忧心忡忡,他依然牵着身边那个“会闯大祸”的妹子的手,步履悠闲,似乎南王世子受伤的事就如同他身上随意拂落的尘埃,不值得一丝一毫的关注。
叶芷然抬眸看了他一眼,“南王世子差点被我戳死了哦,你怎么都不关心一下?”
叶孤城的目光淡漠,似是对她所说的事并不在意,语气冷淡中带了三分漫不经心,“他不是还没死吗?”
很好,从他此时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叶城主对于他这个挂名徒弟还真没有多在意。叶芷然眨了眨眼,“没死,但是重伤了哟。没关系吗?”
“没死就行了。”
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人,叶孤城的态度有时候真的是冷得可怕。叶芷然微微垂眸,纤长的眼睫微颤,低低开口,“那如果他死了呢?”
叶孤城的语气很平静,“那要看是谁杀的。”南王世子,好歹还挂了一个他的徒弟的名号。
“我杀的呢?”
叶孤城终于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粉衣少女眼睫低垂,纤长浓密如两排小扇子的睫毛低低地覆盖了下来看不清她此时眼睛中的神色,粉嫩如三月樱花的唇微抿着,唇角平直拉成了一个严肃的弧度。放在他掌心中的手没有任何动静,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她想逃跑。
叶孤城缓缓地收紧了拉着她的右手,垂眸看着她,“我不会让你杀他。”
掌心中纤细的手指颤了颤。
“但如果你真的杀了他……”修长的手指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背,他幽暗深邃的黑眸安静地看向她,“那也没什么。”
叶芷然霍然抬起头,目光中掠过一丝不可置信,
“那是南王世子!”是你们谋反的关键!
叶孤城淡淡垂眸,缓缓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唇角的弧度逸出了三分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张扬外露的嚣张,“那又如何?”
他抬起手,手指拂过她的侧脸将几缕滑落的碎发挽到耳后。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过脸侧柔嫩的皮肤有些微的粗糙感,叶芷然愣愣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向来幽深如深潭的眼眸眸光浅浅,从未如此刻一般清澈得可以望见底。
“我不会让你杀他,但是如若你真的想杀,那也并无干系。”
“只要你做得到。”
叶芷然沉默了很久,“你不会生气?”
“为了这个?”白衣剑客唇角的弧度有些轻蔑,他的步履依然平稳中带了三分漫不经心,“没有必要。”
叶芷然想杀南王世子,这几乎是必然的。如果没有他那张惹祸的脸,后期就不会惹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失去了谋反的先决条件,紫禁之巅那场决斗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即便真的发生赢的人是不是也不一定是就西门吹雪?
曾经,她是这么想的。
但是真的熟悉了叶孤城这个人之后,她终于明白,即便是南王世子死了,以叶孤城的心机谋略也定然会有后备计划。他要做的事,除非他自己放弃,否则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虽然这样的叶城主很帅很霸气,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叶芷然真心没有办法感到欣慰啊摔!
南王世子这条路走不通,叶芷然只能另想其他的办法。当然,这并不妨碍她依旧看他不爽。这位倒霉的世子已经超越了上官飞燕和公孙大娘接替已经死去的霍休成为了叶芷然心中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叶芷然不知道南王世子受伤那件事叶孤城最后到底是怎么处理的,按说他好歹也是南王的亲儿子,最后要被推做傀儡皇帝的人,其实算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但是你要理解一个妹子在看到注定会害死她男人的混蛋的时候所能够爆发出的战斗力,怒气值果断满槽了好么?命中会心暴击各种爆表了好么?!对于当初那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有能够弄死他,叶芷然妹子至今仍深表遗憾。
于是,即便知道了自己差点戳死南王世子的行为可能会惹麻烦,叶姑娘却并不后悔。而且,叶孤城不是说没死就行了么!(……)
所以说,如同叶孤鸿所言,这姑娘真的有被宠坏的趋势啊喂……
南王世子一事后,叶芷然在白云城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每天练剑抚琴谈恋爱,剑法一日千里。
春末夏初的时候,叶孤鸿告辞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被虐着虐着虐出了状态,这小子剑法竟然又突破了。于是准备回武当山闭关。白云城的暗卫和侍从们开的那个赌局最后被那个压了万两白银疑似白云城主的家伙以横扫之势果断通杀,但是因为身份不明。也没人敢去把他找出来集火灭掉,最终以暗卫们钱袋集体减肥结束。
叶孤鸿走后,叶芷然大部分时间都赖在了叶孤城身边。有时候,她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练剑、看他处理政务,忍不住就会想,这些平静的生活能够一直继续下去该多好。可惜,原著的车轮滚滚向前,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细软洁白的沙粒沿着海岸线铺就了一道如月牙般的银色弧弯,层层叠叠的海浪冲刷在岸边激起一层一层白色的浪花又一层一层褪去,在沙滩上留下星星点点细小的贝壳,似乎在证明着它来过。深深浅浅的蓝在眼前铺展开,和远方的天空连成水天一线。
似乎是有海潮将至,往日蓝的如同一块巨大的蓝色琉璃的天空渗入了深深浅浅的灰色。灰白的云朵渐渐堆积很有些“黑云压城”的味道。
带着浅浅的咸腥味的海风迎面刮来,吹乱了鬓边的长发。叶芷然抬手将几缕风中乱舞的发丝挽至耳后,脚下细软的沙粒不着力,总有种微微下陷的感觉。
“叶姑娘,你在找城主大人吗?我刚刚好像看到他在那边礁岸那里。”有收船回家的渔民看到了出现在海岸边的少女,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并告知了叶孤城的去向。
叶孤城来海边练剑的时候她跟着他来过好几次,一来二去居住在岸边的渔民大多都认识她。在知道了这位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一样的姑娘是白云城未来的城主夫人之后,淳朴的渔民们都对她很是热情。
微笑着和这位热心的渔民伯伯道谢并得到他善意的提醒“马上就要涨潮了,叶姑娘你和城主等会儿还是早点回去吧。”,叶芷然沿着海岸向着远处的礁石走去。
黑色的礁石群驻立在离海不远处,在平整的白色沙滩间显得有些突兀,远远看去像海难时撞上海滩的巨舰残骸。叶芷然眯了眯眼睛,抬手按住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仰起头就看到了站在远处礁石上的那个修长身影。
他一袭白衣,身形笔直得像一把剑。墨色的长发被风掠起,衣袂纷飞。他就这样安静地站在远处高高的礁石上,映衬着灰蓝色的天空和大海,白色的身影清冷得如同月下的一捧冰雪,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遗世独立。
叶芷然的心底被狠狠撞了一下,有些堵有些涩。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远方那抹身影,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叶孤城或许是寂寞的。他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剑客,除了西门吹雪再无人可与他匹敌。然而即便有了西门吹雪,他依然是寂寞的。
上辈子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过一句话,说西门吹雪的冷是冷寂如霜,天地肃杀,而叶孤城的冷则是流丽高华,冬夜寒星。他们都是万中无一惊才绝艳的顶尖剑客,但他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叶芷然吸了吸鼻子,强自压下心底突然涌起的酸涩和空落,纤腰一扭,脚尖在地面点过,跃上高低起伏的礁石。
“叶孤城。”
白衣剑客回过头,一身淡粉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他身后。衣裙外轻柔的薄纱被海风吹得翩跹飞舞,长发纷飞间,眉眼清丽如画,带着盈盈笑意看着自己。他伸出手,薄唇轻启,“过来。”
叶芷然乖乖上前,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并肩站立在礁石上。
“刚才有个渔民伯伯说等会儿会涨潮。”
“嗯。”
“天这么灰是不是还会下雨?”
“嗯。”
“叶孤鸿那个笨蛋来信说要跟我们一起去哦,我果断给他回绝了。他去了也只能添乱吧!”
……
良久之后,叶芷然轻轻抬起头,咬了咬唇。
“谷雨说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明天就可以启程。”
叶孤城终于低下头,眉眼安静地看着她,慢慢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他的声音在呼啸而过的海风中轻得有些模糊。
“你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那便可以启程了。”
转身间,清冷的声音逸散在了风中。布了十多年的局,这盘棋终将开场。
身后的少女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叶孤城回过头。
“能不去吗?”
飞扬的碎发间,那双闪动着盈盈水光的眼睛安静而执着,叶孤城脚步一滞。远处云层堆积,浓厚的青灰色从天边溢出,洁白的海鸥翅膀低垂低低地划过海面,似有暴雨将至。
如果问这个江湖上最出风头的人是谁,几个月前或许有人会说西门吹雪,也或许有人会说叶孤城,当然,更多的人会说陆小凤。
但是,在今年六月初一过后,这个问题只会有一个答案。
绣花大盗。
南王府宝库中的十八斛明珠、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字画、镇远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全部在一夕之间被盗,而盗宝的人据说是一个拿着绣花针在案发当场绣花,大热天穿着红缎短袄的大胡子。这个人在一个月之间,做了六七十件大案,而且全都是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做下来,风头之盛直接越过了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将最爱惹麻烦的陆小凤都踩在了脚下。实在是不得不让人为之惊叹。
这个人就是绣花大盗,他不但会绣花,还会绣瞎子,案发以来至少绣出了七八十个瞎子,武功之高也实属罕见。
虽然绣花大盗的风头越过了陆小凤,但是某只小鸡最近和司空摘星打赌输了正忙着挖蚯蚓,根本没有心情去关心到这件事。
原本这也的确不关他的事。
只可惜,陆小凤是一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他的朋友很多也很给力。但是这些给力的朋友们都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有事没事总喜欢坑他两把。于是,原本与之无关的陆小凤就被他的朋友们联合起来给坑了进去。不是他的事也变成他的事了,让我们对这只无辜的小鸡致以最诚挚的哀悼!
从神针薛夫人那里确认了案发现场绣花大盗留下的绣缎其实是出自女人之手后,百思不得其解的陆小凤决定夜探南王府,试图找出绣花大盗出现在王府宝库的原因。
未曾想到,这一探就探出了事。
辉煌而迅疾的剑光从对面屋顶上匹练般刺了过来,冰寒的剑气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间,冰冷刺骨的寒意几乎将骨髓都冷透。
这一剑的锋芒世上已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
陆小凤也不能。
他脚尖点地,人已经开始疾速后退,剑光如惊虹掣电般追击过来竟比他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分。冰冷的石壁透着森然的寒意,他的后背贴上了宝库的石壁,他已经退无可退。
眼看陆小凤就要变成死凤凰,他的胸膛突然陷落了下去,整个人变得薄薄的。剑光在他面前堪堪停住,而原本它停下的地方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
两根手指夹住了剑锋,陆小凤抬头苦笑,“叶城主,你什么时候有了跟芷然一样的习惯了?”
叶孤城的目光落在他夹住剑锋的手指上,淡淡开口,“灵犀一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