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然杀了玉天宝?
如果让熟悉她的人来看,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无论是以她的性格身份还是动机,她都没有要杀他的理由。可是偏偏,蓝胡子给出的证据却很充分。
“玉天宝身上除了咽喉处的剑伤外再没有其他外伤,说明杀他的人是一剑致命,出手快准狠,不容他反抗。玉天宝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是作为玉罗刹的儿子,他的武功并不算低,能够让他死的如此毫无反抗之力的用剑高手,数遍整个江湖也不出五指之数,而其中,恰恰就包括了叶掌门。”
陆小凤略略低头,一手托起下颌,“而正好芷然又出现在了这里?”
“是的,所以岁寒三友会做出这个判断也并不为过。”
青衣男人冷笑了一声,“简直荒谬,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是芷然做的。”要他相信叶芷然会为了罗刹牌杀人,比让他相信花满楼会始乱终弃更不可思议。
蓝胡子苦笑一声,“陆兄和叶掌门熟识,自然知道她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是岁寒三友却并不知道。”
陆小凤抬眸看着他,神色冰冷。在他身边,一身粉衣的少女一直淡淡垂眸,未发一言。脸上的表情平静得让人心悸。
颠簸的马车上,陆小凤微微掀起帘子回头看了一眼,“那群人还在跟着我们。”
“很正常,他们本来就是冲着你来的。”
叶芷然坐在马车内侧,膝盖上摆着一把古琴。纤细的手指时不时地拨弄两下。听到陆小凤的话后,头也不抬地开口道,“不用管了,反正会有人帮我们摆平的。”
陆小凤晒然一笑,随手放下车帘悠闲地往马车壁上,“如此绝顶高手来给我当保镖,我可是头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
叶芷然微微抬眸瞟了他一眼,凉凉道,“谁说的,西门吹雪不是一直都是你保镖吗,他可是比外面三个加起来都要厉害。”
“咳咳……”陆小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抬头看着刺了他一句之后又低头拨弄琴弦的少女,俊逸的脸上满是苦笑,“芷然,你这话千万不要让西门听到。”
粉衣少女凉凉地掀了掀眼皮,斜睨他一眼,“我闲的慌?还去找他说话……”
陆小凤苦笑着摇了摇头,“好了,不就是拦着你没让你跟孤梅打吗,这一路上你嘲讽我还不够?”
叶芷然轻轻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再理他。陆小凤摸了摸脸上的两撇胡子,黝黑的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们还是启程出发到拉哈苏寻找罗刹牌的下落了,因为蓝胡子告诉岁寒三友如果说天底下还有一个人能够找到罗刹牌的话,那个人就一定是陆小凤。以此为交换,在他找到罗刹牌之前,岁寒三友也不能对叶芷然出手。给他一段时间,他一定能把杀了玉天宝的真正凶手找出来。
岁寒三友中的老大孤松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答应了。
只不过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孤松是答应不出手了。但是叶芷然却从没说过不会对他出手!
叶芷然姑娘是什么人?敢在峨眉山脚扔下一块解剑岩明目张胆地和剑神剑仙叫板的人物,她会任由自己被诬蔑然后成为被人威胁的软肋?开玩笑吧你!
她骤然出手刺向孤松的那一剑耀眼夺目,银色的剑光爆发出惊天掣地的威势,剑锋几乎要划破虚空而去。饶是孤松,也差点没能够接下,被一剑逼退。
而然后……没有然后了,陆小凤赶忙出手拦住了她。
于是,这也是叶姑娘自上了车之后就一直抱着琴生闷气的原因。陆小凤无奈之余,也不由有些好笑。即便是当上了峨眉派的掌门,叶芷然也依然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坦率直爽,从来不刻意隐瞒自己情绪的简单的姑娘。也或许,这也是她可以在剑道一路上越走越远,几乎是以一种飞跃式的速度在进步的原因。
这一次她对孤梅的出手,虽然依然还是被他拦下了,但是他已经能够从那越发凌厉的剑光中察觉到,比之紫禁城决战之前,她的剑法又往前跨越了一大步。假以时日,也许就连他都要接不住她的剑了吧。
陆小凤想到这里,又想起了另一个人。西门吹雪曾经说过,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剑法已如青天白云,无暇无垢,没人能够破解得了。而唯一限制了他手中的剑的,是他剑法无垢心中却有垢。紫禁城决战之后,叶孤城心底的垢也祛除了,历经了生死的他目光清冷淡漠得仿佛能够看破轮回。如此之下,他的剑法,如今又到了什么地步?
陆小凤在思考叶孤城的剑,而这一边,抱着琴低头独坐的叶芷然却是在思考孤松的剑。她刺向孤松的那一剑剑破虚空是她猿公剑法七式中威力最大的一式,她也是刚刚领悟没多久。其剑势凌冽霸气,如雷霆破空,即便是她,也只是堪堪掌握只能说是摸到了剑意的入门而已。这样的一剑威力纵然巨大,但是以孤松的实力,却也并不是避无可避的。
岁寒三友在昆仑绝顶的大光明境苦练剑法多年,她从来就没有看轻过他们的实力。突然出手的那一剑也只是试探而已,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孤松居然真的就这样被她一剑逼退了。叶芷然托着腮眯了眯眼睛,仔细回忆着她和孤松交手的那一幕。最后确定,在她剑气突然爆发的时候,孤松眼底闪过的那一抹惊悸并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感觉到站在她对面的那个人对于她的剑,有些微惶恐的心悸,虽然他隐藏得很好。
随手拨了拨手底的琴弦,叶芷然微微垂眸,几缕阳光透过车帘洒在她脸上,纤长的眼睫在她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如果真的不是她的错觉,那么孤松,作为一个成名已久,冷漠傲慢,不可一世的剑客,对于她一个虽不能说是初出茅庐,但也绝对不算声名显赫的小姑娘,他的惊惶,从何而来?
他们这一次出行前去哈拉苏寻找罗刹牌可比原著中陆小凤一个人被蓝胡子和岁寒三友逼着动身时所受到的待遇要好得多。毕竟是有求于人,他们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全部都由蓝胡子安排好了,连赶车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熟手。
又是一天太阳落山,叶芷然和陆小凤在早已预定好的客栈歇下。
宽大舒服的床,干净的被单,柔软的鹅毛枕头,还有刚刚被店小二送来的热水。叶芷然站在冒着热腾腾的蒸汽的浴桶边,伸手试了试水温,温度正好。看着木桶里清澈荡着涟漪的热水,她觉得自己一整天的疲惫都涌上来了。无论什么时候,被人逼着赶路,滋味总是不那么好受的。
轻轻叹了口气,叶芷然微微蹙眉,这大概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处于这种身不由己的境地。按了按眉心,粉衣少女略有些烦躁地轻轻摇头,反手抽下头上的发簪准备沐浴。就在她刚刚解下腰间的佩剑时,手指突然微微一顿。门外,细碎的脚步声悄悄接近,落脚的声音极为轻巧,若是换了几个月前她甚至未必能够察觉。粉衣少女目光一凝,透过屏风间的间隙向外看去。靠门的纸窗前,一道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叶芷然皱眉想了想,决定不去管它。反正陆小凤就在她隔壁房间,有什么事他自然会察觉。然而不到半秒,她立刻察觉到有些不对。刚刚那个两声轻一声略重的足音,分明是她峨眉派的轻功所特有的!粉衣少女脸色一变,手指迅速往身边的桌面上一拂,拿起佩剑闪身冲了出去。
呼啸的寒风将她肩上的长发掠起,脚尖在地上疾疾点过,院墙上的瓦片在脚下飞速后退。出了客栈的院子,前方就是一个小树林,枝叶在风中的晃动声在夜里分外响亮。夜色中,前方那个黑色的身影有些瘦小,叶芷然远远掇在他身后出了院子,几次加速却依然无法追上他,心中的疑惑更甚。虽然在追出了院门之后,叶芷然就已经发现前面那个黑衣人用的并非峨眉派轻功,然而她却没有丝毫放松。在这个江湖上,她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轻功好到让她都追不上的,也不过寥寥数人。然而这些人无论哪一个都是绝没有可能于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不对,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倒是有点可能……
想到这里,叶芷然脚步突然一滞。她刚刚出门追人的动静不算小,都这么久了,陆小凤怎么还没赶上来?
陆小凤此时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
他站在略靠门口的地方,微微低着头,好像地面上突然长出了一朵好看的花儿,而他正看得津津有味。
“你为什么不抬头看一下我?”
一个温柔如春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柔柔的,还带着点委屈。
陆小凤叹了口气,“姑娘,你能不能先让开。”
“我不让,如果我让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陆小凤再次叹了口气,“刚刚我的朋友突然冲出去了,我很担心她。”
“叶掌门武功高强定然不会有事的。你与其关心她,不如先关心一下我。你看,我都在这里站了半天了,你都不问问我冷不冷。”
“你把衣服穿上,自然就不会冷了。”
陆小凤突然很头疼,他刚刚本来是准备要睡了。可是突然听到门外细微的脚步声,他一开始还以为他听错了,可紧接着,叶芷然就从隔壁的房间冲了出来追着什么人远去了。他正准备出门跟着她,就看见房间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然后,之前那个一直远远掇在他们身后的女人走了进来。而且一来,就拉开了衣带。在陆小凤愕然的目光下,她全身的衣服顺着她诱人的**滑了下去。她的来意,不言而喻……
陆小凤万分确定方玉飞还没有昏头到在有叶芷然在场的时候做出给他送女人这种的混账事,所以这个半夜送上门的女人一定不会是蓝胡子安排的。那么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她这几天跟着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陆小凤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同时,理智也在过线与不过线边缘挣扎。
看到眼前的男人始终不发一言,也不准备抬头看看她的样子。丁香姨娇美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微微的恼意。她一贯对于自己颇有自信,而现在像她这样的一个美人送上门来了,这男人居然还在犹豫!丁香姨美眸中寒光一闪,随即又柔柔地笑开,轻轻上前一步,白皙柔软的手臂搭上了面前男人的肩。
“陆公子,你抬头看一看嘛,看看我好不好看?”
声音甜美而诱惑,陆小凤的理智挣扎得更剧烈了。就在他觉得他快要抵挡不住诱惑的时候,一道略有些突兀的“吱呀”的开门声突然响起,挽救了某只小鸡即将碎一地的节操。
墨发粉衣的少女推开门,眼睛往屋内扫了一眼,略一挑眉。
“哟,大晚上的还有美人送上门来,艳福不浅啊陆小凤。”
门内,青衣男人一脸苦笑,“芷然,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追一个小贼,不过没追上。”
叶芷然靠在门边,扫了一眼自她进门后就一言不发地垂下头站在陆小凤身边的女人。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时,她的身体居然有些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出于恐惧,还是陡然灌入的冷风带来的寒冷。
叶芷然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转头斜睨陆小凤,“需不需要我给你腾个空间出来?”
刚刚听了她的话后似乎若有所思的男人唇角瞬间一跨,苦笑着抬头看着她道,“芷然,别说笑了。走吧,我们先去你房间把。你跟我说说,你刚刚遇到了什么……”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她走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在他们身后,被留在原地的女人低垂着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第二天一早。
叶芷然醒得很早。在看到窗外晨光熹微的时候,她有片刻地怔神。似乎自从接任峨眉掌门的位置之后,她便再也没赖过床。尤记得半年之前,即便是叶孤城站在她床边用杀气激她,她都能睡得安稳如山,让清冷淡漠如叶孤城,也对她无奈得很。可如今,即便是没有人喊,她都能醒得很早很早,然后安安静静地去前院练剑。
这样的变化,说起来……应该是好的吧。
躺在床上发了一小会儿呆,叶芷然便自觉地起床了。这一日,天气晴好,太阳出来之后,淡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让叶芷然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只不过,这样的好心情只延续到了她回到自己的院子。
“这是什么?”
冷冷地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那五口棺材,叶芷然抬头看向刚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陆小凤。
青衣男人似乎对此也有些愕然。他围着棺材转了两圈,然后浅浅叹了口气,“大概是警告吧。”
棺材里是昨天还跟在他们身后的那波人中其中五个的尸体,而大早上地将他们摆在这里的人是谁,也自然不言而喻。
叶芷然冷哼了一声,“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真要警告不如直接出来跟我打一场。”
陆小凤低头不语,他也注意到了岁寒三友对于叶芷然那不同寻常的回避。
在这之后的一路上,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增增减减。而那天晚上出现的丁香姨也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却也只是端茶倒水,不再做什么多余的事。叶芷然挑了挑眉,当做没看见她,而陆小凤则是默许。只不过他们都知道,身后的危险并没有解除。那些跟在他们身后,腰间扎着黑色带子的人显然是一个组织的,而这几天这些人虽然死了不少,但真正危险的那个却一直还好好活着,并且堂而皇之地跟在他们身后。
“阴阳童子?”叶芷然有些诧异,这是……古代的阴阳人?
“现在只剩下阴童子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