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航光姿态谦卑到极致:“小境界中虽然危险,却也机遇重重,若叫我放弃这二十年才有一次的盛事,我实在不甘心。还想请真人看在这个消息的份上,赐我一枚防身玉简。”
他话音落地,再没人出声,周围只剩微弱虫鸣和悠长呼吸。郑航光越来越紧张,心吊在半空,鼻尖连汗珠都冒了出来,正预备再换策略,就听到头顶宁复生终于开口,淡淡道:“带路吧。”
心中一阵窃喜,郑航光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领着宁复生离开居住区,前往更深更远的密林。他脚步匆促,恨不得插上翅膀分秒间到达目的地,无奈身后的宁复生却一直掉链子,几番催促仍旧走得不紧不慢,到了中途,又开始东拉西扯地问起刚才的问题。
以往装得多么与众不同,本质上果然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散修,那么沉不住气!郑航光心中冷笑,想到那天对方身上出现的那股推开自己的力量,再次回头,确认过宁复生手指上没有空间法器,暗自琢磨起对方将那些法宝藏在了哪里,过一会儿自己是否能找得到。
反正他也活不长了,有些事情告诉他,也不怕他还有机会泄露出去。
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么一句,郑航光望着前方展入密林的幽深山道,不知为何竟然有转瞬间的迟疑。
脚步只是微微一顿,很快有声音响了起来:“二十年前,我境界太低,被编进一个三十人的小队,由一个心动期前辈带领……”
由于没有经验又太过紧张,那一次,郑航光没来得及和队友们同一时间入境,被传送到了另外一处地方。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个人,郑航光满心绝望,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于是拼命去寻找其他人的踪迹。也不知道他没头没脑地走了多少天,在把身上的食物都吃完后,他终于碰上了除自己之外其他人的声音,只是来的时机显然不对,廖家三代的金丹头领,正带领手下弟子和一头凶兽搏斗。
金丹首领没打过凶兽,反倒死了大批弟子,还被咬下一只手,不得不狼狈撤离。他吓得躲在一边不敢出声,又怕被凶兽抓来吃掉,本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却没想到凶兽也到了强弩之末,廖家人走后不久,就倒在地上再没起来。
郑航光一边怕死一边贪心,想到妖兽体内或许会有价值连·城的妖丹,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活着出去的可能,于是大着胆子上去寻找。结果没找到妖丹,反倒在妖兽肚子里,找到一本被不知名皮料包裹起来的古籍。
“上头写了什么?”宁复生不由问。
“那是六百年前某位仙人留下的手札,上面写到了另一个修行界……”郑航光入了神,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他,声音却一下噎住。
已经走到了有月光的地方,柔和的银辉从天空撒布下来,宁复生今天穿了一身白,被月光照得蒙蒙发亮,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软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乘风而去。
他听得认真,脸上已经有思考的表情,眼睛却仍旧笑得眯起,嘴角微翘,哪怕脸上有一道粉红色的伤疤,郑航光也第一次那样清晰地认为一个人好看。
“我只知道这些了!”他的声音一下子强硬起来,义无反顾地转身,“时候不早,也该回去了,出来太长时间,我怕云哥会起疑。”
宁复生意外愣住,郑航光却拔高声音:“走啊!”
一声轻笑,仿佛在耳畔响起,前方传来廖夏嘲讽的声音:“怎么到了这,忽然又良心发现了?”
郑航光见鬼似的瞪大眼睛,惊恐朝那边看去,慌不择路地抓住宁复生就要逃跑。
只是还没跑出两步,眼前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胳膊都差点被抓青,宁复生收回敲在他后颈的手,后背一阵厉风,再转头,廖夏已经到了眼前。
廖夏狰狞地笑着:“你倒是挺有骨气,知道自己要死,索性就不逃了。”
宁复生扫了他手上一眼,见戒指还在,歪头:“你要杀我?不是说禁止自相残杀么?统计局和你父亲那边,你怎么交代?”
廖夏大笑,“只要你魂魄在我手里,又尸骨无存,谁会知道你死了?”
能收魂魄的法器倒是难得,宁复生了悟地点头:“宁独清又赏你东西了。”
听到“赏”这个字,廖夏脸上一阵扭曲。他恨极地看着宁复生这副时刻都镇定自若的模样,杀心顿起,大喝一声:“宁叔的名讳也是你配叫的!”不知道做了什么,周围升起灵波阵阵的结界。
炼境期的修为和开光期相差实在太大,单论起武力,宁复生实在不是对手,被廖夏一脚踹中腹部,结结实实砸上了结界边缘。
咳出口血,他舔舔嘴唇,脑袋有些眩晕,浑身酥·软,脖子一紧,又被拽着衣领提了起来。
廖夏有意想羞辱他,硬生生克制住杀意,对上宁复生笑眯眯的眼睛,抬手扇去几道耳光,又掐住他面颊抖动:“你陷害我两次,别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地让你死。听说你从凡间贫民窟里来,从小没爹妈教导,这么可怜,我就发发善心好好教你,这世上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宁复生原本只在微笑,听到“从小没爹妈教养”这句,顿时笑得露出一嘴沾满血沫的白牙,眼睛里闪动波光。
腹部一痛,廖夏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朝下看去。
宁复生一手成爪捣入他丹田,疯狂翻搅,一手抚上他的脸颊,温柔摩挲,声音甜蜜如情人耳语:“你知道的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