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苏靖荷再次推脱,那人直接转身,一眨眼功夫就走了许远,苏靖荷进退两难,想着庆王还在病中,应不会见人,最多也是送到贴身丫头手里,才是咬咬牙,跟着那人进去。
转过重重回廊,穿过花圃小院,愈走愈深,不是第一次进王府,想起上次事情,苏靖荷有些不大自在,低着头紧紧跟着。
“言声,可算找到你了,王爷......”迎面走来五十多岁的老汉,看见言声身后的两名小厮,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直到走近言声身侧,在他耳畔不知说了什么。
言声脸色大变,嘱咐苏靖荷等在原地,而后二人行色匆匆离开,倒是让苏靖荷有些无措,那一瞬,她终是想起,这个年轻的少年,便是上回给她引错路的人。
院子里只剩下苏靖荷主仆二人,兰英走近几步,小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苏靖荷抿着唇,看向不远处的假山,她几步走近,正欲将方盒放置在假山上再回头,却突地听见轻轻浅浅的吴越小调传来。
曲调软软的,悠扬飘来,带着越地独有的味道,却是苏靖荷最喜欢的小曲,她不曾去过吴越,脑海里却描绘过无数次吴越的风情。
她自小与小姨最是亲近,当初小姨远嫁江南,每年难得回来,这时候她一定赖着母亲带她回靖国公府,她最喜欢趴在小姨膝头,听着姨娘说起吴越的景致,深深的小巷里,撑着花纸伞踏在湿凉的石板路上,或是坐在乌篷船里,看岸边开满杏花......
小姨教过她一首吴越的曲调,也只这一首,却不想能在庆王府再次听见。
顺着声音的源头,苏靖荷缓步走去,转过曲径,仰头,看着远远假山上一袭深灰大罩裹着的男子,面色苍白如雪,红唇若梅,眉宇间轻轻蹙起,手中一只小竹笛,短短的,却奏出最悦耳的曲调。
孑然的身影单薄也孤寂,透着凄凉,在发现苏靖荷的第一瞬,周辰景微微诧异,收起竹笛藏于袖间,有些不自然别开眼:“你怎么在这里。”
一身小厮装扮,站在假山脚下,如此远的距离,对于周辰景一眼认出她来,也是讶异。
“庆王爷。”这一声苏靖荷很是笃定的喊出。
周辰景面上平静无波,丝毫没有被人识破身份的尴尬或是愤怒。
“这首曲子庆王怎么会吹?”
苏靖荷仰头看着周辰景,周辰景却是抬头望着天空,许久,淡淡说着:“偶一次听见过。”
这曲子在吴越也算广为流传,庆王曾经听过也是正常,苏靖荷不再说话,将方盒放在假山一处凹平处。
“王爷若是不想活命,大可继续在风里待着。”说完,转身离去。
兰英一路紧紧跟着苏靖荷,脸上满是喜色,曾听传言说庆王长得和容颜倾城的生母极像,今日一见,果真好看!
走出小院,正好撞见言声,见苏靖荷要走,与他插肩而过,不免出声说着:“今日是曲贵妃的忌辰。”
苏靖荷顿了顿,在言声以为她要回身之际,却听她轻声问着:“与我有何干系?”
苏靖荷越走越远,直到身影不在,言声才匆匆往小院里走去,远远看着王爷倚靠在假山边沿,手中的小方盒打开,里头是成色极好的灵芝。
“苏姑娘心里还是惦记王爷,特地送了良药过来。”言声看了眼庆王,小心翼翼说着。
周辰景沉默了许久,才是冷声道:“收起你的心思,下不为例。”
倒是言声看着王爷一步步往屋子里走去,心中大喜,每到曲贵妃忌辰,王爷都会在院子里待一整日,任谁都不敢劝也劝不动,这次又逢王爷旧病复发,他们都是忧虑,却不想才半个时辰王爷便肯回屋。
从庆王府出来,肩膀上渐渐落着雪花,苏靖荷抬头,看着天际缓缓飘雪,不禁回望身后的庆王府,仿佛看见那年深宫里的寒冬,十岁的皇子抱着惨死的母亲,那份绝望与哀戚,和刚才假山之上一模一样。
她已能体会失去母亲的切肤之痛,而他,却这样一个人走过了十个年头......
“下雪了,小姐还去西街吗?”兰英不知苏靖荷心思,只在一旁小心问着。
雪越落越大,苏靖荷犹豫了会,才是带着兰英回了国公府,经过荣华院时,隐隐约约,能听见墙外传来的吴越小调,苏靖荷伸出手抚上墙面,她在这院子里住了许久,却不知与庆王院落只是一墙之隔?
回到暖阁,算是有惊无险,大爷房里正闹着事,大家也都没注意苏靖荷这边。沉香一边替苏靖荷换着衣裳,一边回道:“听说大爷宠妾灭妻,大奶奶抱着祖哥儿回了娘家,老爷如今正动怒,老祖宗也是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