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长贵的烟瘾很大,一支烟抽完,马上点上另一支,他自嘲道,“烟酒不分家,喝点酒就爱抽几支。”
可是,对于尹长贵刚才的话,文光耀暗暗起了注意,“拆迁是天下第一难?”他有意无意往这个话题上靠。
李志国看看他,用筷子夹起一个油炸麻雀,放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呵呵,咱们瑯琊岭以前还真没干过拆迁,不过,厂房建到那里,房子盖到那里,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账,说不清道不明,你今天要去砸人家的锅台拆人家的房,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尹长贵见大家都认真听着,情绪不自觉高涨起来。
娄晓亮有些幸灾乐祸,“上个月全镇机关干部都出动了,愣是让人家灰溜溜地给撵回来了。”
李志国看他一眼,“什么灰溜溜地?别乱说话。”他批评道,也是好心提醒。
娄晓亮吐吐舌头,“怎么回事?”文光耀问道。
“嗯,光耀的龙城话有那么点意思了,”尹长贵夸道,“你那时还没来,上个月二十三号吧?”他看看李志国,李志国点点头。
文光耀明白了,就在他报到前的一两天,他报到后直接下到魏家桥,又赶上十一,从老家回来又碰上教师罢课,这个话题的新鲜感就没有了,无人再提。
“这次不正赶上府前街修道吗?”镇政府门前的路就叫府前街,李志国接过尹长贵的话,“好好的道,往西一直能通到省道上,可是,就有那么两个厂子偏偏堵到道上。”
“还有八户民房。”安志杰补充道。
“嗯,”李志国看看他,“厂房是大头。一个厂子模梭两可,最后干脆找不着人,另一个要拆的是个卖煤厂,老板叫张北龙,年轻的时候在瑯琊岭街面上也是跺跺脚地颤颤的角色,他当时也没跟村里签合同,硬是盖起一块厂房。”
“镇上做了快两个月的工作硬是作不下来,那个痞子说他的位置就是在瑯琊岭镇的长安街上,张口就要二百万,少一分也不行,还说什么,如果在长安街上,你们拆一个煤厂,二百万绝对拿不下来。”文光耀一听噗哧笑了,可是大家却都没有笑,他马上也收敛了笑容。
“掌柜的也下决心了,硬拆。他的性格就是这样,迎着困难上,先啃硬骨头。那天所有的机关干部冒着小雨,除了留下值班的以外,都去了。”李志国依然笑着,不紧不慢地述说着。
“肉没吃着,让骨头把牙崩了。”尹长贵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
确实这样,一个县域社会有几十万人口,但真正有影响的或许只是几百个人,这几百个人里面大概有一、二百个正科级以上干部,然后有几十个较有影响的各行各业的老板,再有就是几个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士,乡镇也不外乎如此,只不过影响力依层递减,人数也依层减少。
李志国看看文光耀,继续说道,“开始挺顺利,家里人上来阻拦,都让我们拦住了,可勾机铲车开到跟前了,马上要下手了,张北龙跳出来一顿吓唬,谁敢动他一块砖一块瓦,晚上他就要了他的命。”
“都在镇上住着,谁不知道谁?司机也不敢跟这个混星子较劲,勾机掉腚就跑,气得王镇在后面都开骂了。”李志国笑道,“大家淋了一身雨,用崔宝森的话说,就是张北龙长坂桥上一声吼,吓退瑯琊岭镇百万军。”他笑呵呵地说道,“所以说,拆迁这块营生,不好干。”他深深地看看文光耀。
尹长贵说道,“别说拆迁了,喝酒喝酒。”他举起杯子。
王惠生笑道,“就你起的头,耽误我们喝酒。”
尹长贵端起酒来,“李主任敬两个,我就一个,欢迎光耀,办公室是出人才的地方,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尹长贵一仰头,杯不沾唇,白酒象线一样从喉咙贯穿。
没有想到尹长贵说话还真有水平,文光耀端起杯子也一饮而尽,三杯下肚,不象以前喝白酒时那样火烧火燎,头脑仍然清醒,看来,醉一场酒量涨一场,所言不虚。
接下来,安志杰等人纷敬酒,蔡江波跑出去却一直到原得胜、罗德平两人过来才重新走进来,可是尹长贵、王惠生、钟嘉伟却不干了,硬是罚着他跟原得胜、罗德平一起喝了一杯白酒,蔡江波先是低眉搭眼地坐了一会儿,接着就趴在了桌上。
文光耀也看出来了,娄晓亮可能与蔡江波关系不错,他没有起哄让蔡江波补酒。
等大家都敬完,轮到文光耀敬酒时,总共喝了将近六杯白酒,可是六杯白酒下肚,除了感觉头有些昏,那就是感觉精神很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