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士,居士……”
似乎由极远处而来的声音唤醒了怔怔如木偶般的叶易安。
说话的一个身穿青色道衣的香火道人,“天色已晚,本观行将闭门。居士请回吧”
“噢,回……”叶易安茫然转身,双眼失神、步履漂浮的向玄都观外走去,在他身后,是玄玉所居小院紧闭的月门。
不知何时,天际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因在院门前怔怔的时间太久,叶易安的薄服轻衫早被雨水淋的透湿,他却毫无所觉。此刻向外走去时,失神的落寞于风雨之中的他形容愈发狼狈,恍若一只无所依归的丧家之犬。
那唤醒叶易安的香火道人纵然已在道观执事多年,见惯了神前诸多失意之人。却依旧往叶易安身上多看了几眼。
这青年看年纪不过弱冠上下,容貌俊挺,衣衫材质精美,分明是年少多金,鲜衣怒马的最好华年,又有何事让他伤心至此?
目睹叶易安丧家之犬般的身影踟蹰着远去不见,香火道人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人生多苦,奈何奈何……
出了玄都观,叶易安脚步却没停,只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是往何处而去。长安街头,撑着油纸伞三三两两的行人看到落汤鸡般的叶易安无遮无挡,茕茕孑行,脸上皆露出诧然的目光。
“可惜,好一个俊俏后生竟得了失魂症”
“哪家老人好不晓事,风雨满天怎么就把这疯子给放出来了”
……
就在诸多路人对叶易安指指点点之时,风雨下,叶易安身侧的长街上突然多出了一抹亮色。
这是一柄绘着江南杏花的油纸伞,伞面所绘绝是出自名家手笔,方一撑开顿时便让人眼前一亮,长安烟雨迷濛于江南杏花之上,就连行人的眼睛都为之一亮,似乎这街道上无形中多出了一抹带着江南韵味的春意。
但更惹动他们眼眉的却是执伞的那只手,那个人。
手如春葱,肤若凝脂。
人是美人,我见犹怜。
执伞女子穿着一袭同样杏花色的七破间裙,精致的妆容,如江南山水般绝美的容颜,其一出现便夺走了这条长街中所有的颜色。
女子执着油纸伞一步步走到了那丧家犬般的青年身侧,当其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扶住那男子时,怯生生的神情愈发惹人怜惜。
但当那男子并未拒绝,或是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出现与搀扶时。女子脸上刹那间爆发出的惊喜简直晃花了所有看热闹行人的眼。
这一对组合实在太奇怪,反差实在太大,所以吸引得许多路人停步而观。
但纵然观者极多,那绝美女子却无一眼斜视,她的心思,她的眼神,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全在身侧那个狼狈不堪的男子身上,她的眼睛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如海般深沉的痛惜与深情。
看到这一幕,许多路人不由自主的揉起了眼睛,这也太……
但很快,让他们更为吃惊乃至愤愤不平的一幕又出现了。
走不多久,似乎那丧家犬般的男子清醒了些,随即就开始驱逐身畔的女子,但任他如何驱赶,那女子却始终不愿离开。
男子开始发怒,猛推之间,女子重重摔倒在冷硬的青石路面上。但那女子却是浑不在意,起身后手执的油纸伞仍然倔强的为男子遮蔽风雨,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泥泞与漫天雨滴。
男子却毫不领情,推的愈发的重,女子再次摔倒。
这一幕在很短的时间里反复上演,其间男子“滚开”的怒喝更是清晰可闻。但那女子只是一次次起身,一次次倔强的伸出油纸伞为男子遮挡风雨。
有离得近的路人能清楚看见已经满身泥污的女子遭遇如此对待后,脸上竟无丝毫愠色,眼中的柔情与怜惜反而愈发的深情。似乎在这一刻,只要能为那狗一般的男子挡住风雨,她即便被生生打死也心甘情愿。
女子执着的起身,深情的眼神让每一个清楚看到这一幕的路人心中都为之一颤,继而便有怒火倏然而生——针对那男子而起的怒火。
能有这等仙子般的人物如此倾心,那入娘的落水狗般的男人不谢天谢地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手狠,他那心莫非是冰雕铁打的不成……
很快,路人中就有打抱不平,或是存着别样心思的自诩风流少年们越众而出,气势汹汹冲向再次将女子推倒的男子,口中叫骂措大丢尽了天下男人脸面的同时,手脚已经伸了出去。
不是猝不及防,而是那男子根本就没有防备的意思,乱拳之下很快就倒在了地上,愈发的像丧家犬了。
见这赖货居然不求饶,越众而出之辈愈发恼怒,正要再施重拳时却被女子悉数挡住。
此时,早已满身泥污的女子一扫刚才在男子面前任打任骂的柔弱,居然爆发出众少年前所未见的强硬,在她这突如其来的凌厉气势下,少年们竟然心中莫名生出寒意
就在这时,那倒在地上的男子爬起身,看也不看他们这边便继续顶着风雨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