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未冷道:“师哥,你既然不敢赌咒,那就是承认啦。”南川寻语声厉然,问道:“承认什么?我说不是,便就不是,大丈夫光明磊落,一言九鼎,岂有虚言?”
弓未冷道:“只怕从你抱着小皇帝赵昺奔逃的那一刻起,你已不是大丈夫了,大丈夫焉能畏首畏足,躲躲藏藏地苟活,到了最后,连自己姓名身份,都不敢承认?”
南川寻怒火大作,正要发怒,蓦地心下一冷,想到十余年来,风尘已惯,对这些言语,如何怒得?
再复摇了摇头,轻声道:“你说我畏手畏脚也好,不是丈夫也罢,我又何必萦绕心怀?你我已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师……师……”终于心里一软,叫道:“师弟……”
弓未冷忙不迭道:“师哥,你终于肯叫我了!”语音之中,大是喜悦。南川寻仍旧不理他,续道:“你我已垂垂老矣,何必要强?你既然不说与我二弟四弟之事,那就算了罢。”
顿了一顿,又道:“你还是回到大都去吧,此后销声匿迹,颐养天年,也就是啦。你扬言要踏平中原武林,只怕不出数日,江湖武人云集,你想脱身,是难上加难了。须知英雄在少年,后生可畏,武林之中卧虎藏龙,你能敌一人双手,却敌不过千人万人之手。我也不再是什么侠义南川寻,只想静默一生,安安静静地终我余年,也就罢了。”
弓未冷道:“师哥,你是川中豪杰,天下英雄,无剑帮在你手中发扬,你却要将它拱手让人,看自己基业江河日下么?你帮主做得好好的,为何心灰意懒?”
南川寻道:“陈年旧事,提它作甚?什么基业,什么帮主的,一去江湖,往后权当风吹雨过,烂在你我心中是了。你还是走吧,中原武林容不得你,若再过几日,江湖豪杰知道你的下落,定是要来与你为难。”
再也不与弓未冷说话,转头对鱼幸道:“幸儿,你解了那姑娘的穴道,咱们走吧。”径直转过头去,大步踏起,就要离开。
弓未冷急道:“师哥,师哥!”
第二个“师哥”方脱口,“嗖”地一声,南川寻一件事物朝他面门掷来,力道猛然。弓未冷伸过手接在手里,却觉手中一凉,湿淋淋的只剩一滩雪水,而南川寻已踏出两步。
弓未冷大急之下,心中猛然生出一个念头,脱口叫道:“师哥,当日汉水舟中那小孩儿呢?”
南川寻听到“小孩儿”三个字,顿地止住脚步,头也不回,说道:“救不活,死啦。”身子略微一抖。
弓未冷见他身体颤抖,灵光乍现,轻轻念道:“鱼幸,鱼幸,鱼在水中游,得鱼之幸,莫不是他么?”
南川寻猛然回过头来,喝道:“住嘴!当日舟中的那小孩,全身中了二十八箭,伤及五脏六腑,经脉全然毁了,就算华佗再世,医圣复生,也救不活了。幸儿和他毫无瓜葛,你莫来信口胡诌!”
他不说“小皇帝”,却说成是“小孩儿”。
弓未冷嘿嘿笑问道:“是么?只怕当今天下,仍有扁鹊神医,人道活的医不死,死的医活了,这位视财如命的金银先生,你送了他多少金银财宝,才令得他动心?他的居所,是在庐陵吧?”
南川寻一震,说道:“什么金银先生,我怎么知道?”弓未冷道:“当年你从汉水弃舟,专拣荒僻道路行走,走的应该是东南方向吧?师哥,你去江西干什么?”南川寻道:“我去庐山寻友,你信么?”
弓未冷道:“我自然是不信!”
手腕一抖,一爪抓向鱼幸。他突出奇招,如兔起鹘落,令人防不胜防。鱼幸闪身一避开,弓未冷去势不减,径抓凌苏雪双目。
鱼幸叫道:“糟糕!”一个“鲤鱼打滚”射出,肩膀朝弓未冷手爪上靠去,他只觉肩头奇疼,痛入骨髓,但已挡住了这一爪。
鱼幸双足点地,霎时冷汗贴颊而落,显然弓未冷爪力太厉,令他难以御住。
弓未冷“嘿嘿”笑了数声:“师哥,你教出的好徒弟,大仁大义得很!”
话声没落,一招又起,左手抓捏鱼幸腕骨,右手取打鱼幸喉骨。与兹同时,掌下逼动阴寒之气,用的是“移宫换羽”。
他催动全身力气,鱼幸万万抵挡不住。但鱼幸深知闪身一退,他便又要故技重施,以凌苏雪为饵,轻则凌苏雪受了重伤,重则毙了她小命。
鱼幸与凌苏雪素未谋面,自可置她生死不理,但是他见弓未冷如此凶巴巴的,腔中侠义之气大起,心想就算受了重伤,也要顾得凌苏雪周全,心念及此,全身骨骼噼里啪啦一阵巨响,迎了上去。